顧晏飛看起來心不在焉的，手一直摩挲著手機背麵，這是顧晏飛思考時的小動作。

池景眠靜靜地盯著顧晏飛的後背，目光清澈仰慕，像小弟跟在自己最敬佩的大哥身後，不過一眨眼的功夫，池景眠就發現，顧晏飛渾身的氣場都變了，整個人都變得孤寂壓抑。

黑色碎發遮擋他的頭發，兩手插進口袋，脖子微縮，嘴唇微微張開，無端地，仿佛能看到一抹寒氣從他嘴裡噴出。

連帶著池景眠也縮了下脖子。

湊巧的是，一股晚風吹來，吹散了顧晏飛額前的碎發，露出發紅的眼角，他鼻子輕微抽動了下，脖子瑟縮，一口壓抑在心底的鬱氣，終於抵不住內心的痛楚，不堪地喘了出來，哽咽一聲，淚水在眼眶積攢，緩慢滑下，淚珠在他下巴打轉一圈，掉在地麵碎掉。

池景眠呆呆張大了嘴。

下一秒，顧晏飛又恢複冷淡的樣子，隨手抹去臉上的淚水。

入戲，出戲也是眨眼的功夫，池景眠愣在了原地。

顧晏飛睥他一眼，“小心下巴脫臼。”

池景眠用手抬著下巴，久久地，憋出一張大紅臉，小聲說：“你真的好厲害啊，我好像是真的喜歡你。”

顧晏飛即將踏出的步伐猛地一滯。

他在慢慢收回腳步的同時也在心裡認真地思索，認識池景眠這麼多年，他有什麼舉動是表達對他的喜歡。

高中的，兩個人的第一次交集，池景眠穿著破洞牛仔褲，叛逆地紮起短短小馬尾，嘴裡叼著沒點著的煙，又拽又傻氣帶著五六個人把他堵廁所門口，要他說一聲“同學，讓下道”才肯放人。

第二次發生矛盾，是池景眠逃課，在操場約架，他是班長，恰巧路過，對同學打架的事他看到了不能不管，結果被池景眠指著鼻子罵叛徒，偏心，不站班裡同學這邊。

第三次，夏天天氣炎熱，顧晏飛基本會在午睡起來衝個涼水澡，他拿著換洗衣服走進澡堂，就看見池景眠和三個同學在打水仗，光著身子就穿一件黑色內褲，內褲還在打鬨途中掉下一半，池景眠手忙腳亂把內褲拉上，紅著臉怒罵他長得人模人樣，其實就是一變態。

顧晏飛不知道要說什麼，他剛才光著半個屁股也能和同學嘻笑打鬨，連拉起來的功夫都沒有，他就看了眼就被罵變態。

後麵還有很多看似離譜，但放到池景眠身上就顯地十分正常的大大小小矛盾。

沒有一點是讓顧晏飛看出池景眠是喜歡他的，他不是小孩子，他知道喜歡是什麼樣的。

顧晏飛手插兜裡，正對著池景眠，完下腰和他對視，“你剛剛說什麼？”

池景眠好像被嚇到一般，後退一步。

存心要嚇一嚇亂說話的小孩子，顧晏飛逼進，又一次問：“我剛剛沒聽清，能再說一次嗎？”

很新奇，這對顧晏飛來說，大多數人喝醉都喜歡說真話，但池景眠這話屬實假，可他前麵又哭又鬨的行為也不像是假的。

池景眠似乎意識到自己說了不該說的話，微醺的腦袋思考了下，緊張兮兮地伸手把嘴巴死死捂住。

他迷迷糊糊的腦袋閃過一個想法，不能說，說了顧晏飛就更討厭他了。

池景眠連連搖頭，不論顧晏飛怎麼問他，都不願說第二遍。

顧晏飛眉頭漸漸收緊，心裡覺得這句話太過荒唐，知覺又告訴他，醉酒的池景眠不會亂說話。

他直起身，“算了。”

顧晏飛看起來有些心不在焉，斜目看見池景眠臉上格外耀眼的紅暈，張了張嘴，又說：“算了，回去洗個澡睡覺。”

他拿起倒地的兩大袋娃娃，讓池景眠抱著他的鴨子和零食，回了宿舍。

走廊的燈還沒修好，幽暗寂靜，隻有機器滴滴的聲音。

顧晏飛垂著眉正開鎖時，察覺到身後衣服被拉扯住，他微微側頭，就看見池景眠瞪著眼左顧右盼，一隻手緊緊拽著他的衣服。

顧晏飛看了眼，罕見地沒理會。

隻是開鎖的時候，眼睛沒落腳點。

池景眠說了那句驚為天人的話後也變乖了，沒再鬨顧晏飛，把鴨子搬上床，再把一大包零食倒出來，安靜坐在凳子上數數。

顧晏飛洗了個澡出來，發現池景眠已經把零食全都分類好，大包的薯條放櫃子裡，辣條、果凍、餅乾、牛肉乾等等整整齊齊收納在最上層的格子裡，塞得滿滿的，零零散散的糖則是找了個快遞盒裝起來。

現在他正一條腿搭在梯子上，一隻手扶著梯子，另一隻手則努力把兩袋娃娃拎上床，用力到整張臉都皺一塊。

顧晏飛一臉平靜地擦著頭發。

轉頭看到了李浩亂七八糟的桌子上被人清出一塊乾淨的位置，上麵辣條、果凍、餅乾、乾果、紅棗牛奶各一份。

而他的本來沒有東西的桌子放著小山堆的零食，明顯要多過李浩桌上的。

他擦著頭發的手一頓，很快就把異樣的情緒收起來。

“你把娃娃全放床上，要怎麼睡覺？”顧晏飛站在下邊問他。

一袋娃娃都把床堆滿，彆說還有半袋沒拿出來。

池景眠把娃娃全都掏出來，把床沿邊上的娃娃堆在牆麵，手撐著，他躺上去，娃娃倒下來蓋住他的身體。

他轉頭看顧晏飛：“就這樣。”

“.....”顧晏飛點頭，“你喜歡就好。”

他把毛巾搭在椅子上，看了眼時間：“去洗澡，要睡覺了。”

“好。”池景眠跳了起來，幾隻娃娃隨著他的動作掉下了床，他掃了圈宿舍：“李浩呢？”

顧晏飛隨手把娃娃扔回床上，“李浩今晚不回來，他住外邊。”

平日池景眠的桌麵亂得和李浩不相上下，甚至是打得有來有回，現在卻為了擺放零食收拾得工整乾淨。

他心裡說出不的滿意。

這股情緒來得莫名其妙，或許有人如此珍重他買的東西。

顧晏飛座回椅子，放空了會自己，正想著打開電腦看下經紀人發來的合同，不經意抬頭看上去，就看見他放書本的那一格多了抹紅。

他站起來，把書本挪開，看見了格子裡的塞滿了零食。

他數了數，都是些價格貴池景眠當時不願多拿的零食，零食下還壓著一張紙條。

—你不要告訴李浩，我舍不得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