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音也是熟悉的。
沒再思考為什麼校服會大,他順著聲音轉頭望去。
堆滿腐爛菜葉的角落,一頭黑色短發,後腦勺紮著短馬尾的池景眠嘴裡叼著棒棒糖,身上洗到發白的牛仔褲被他用黑色油彩畫上蠍子形狀,長長的蠍子尾巴從膝蓋開始繞著小腿延展到褲腳。
他正抓著一個高胖的男生,手背暴起青筋,眯著眼:“把錢交出來,不然打到你尿褲子。”
胖男生嘴角帶著點淤青,身上黑白色的校服也沾了街道的汙水,害怕地流著眼淚,顫巍巍從口袋掏出張一百塊,嘴裡不斷說著我錯了。
池景眠甩開他,又重重地踹了他一腳,拿著錢站在原地,低頭不知道在乾什麼。
顧晏飛忍不住想要看清楚點,剛抬起腳。
池景眠突然轉過頭,兩抹視線隔著一條馬路交彙,而池景眠手指還摩挲在那張紅色紙幣上,大拇指沾了點灰黑,一雙微圓的眼睛清澈明亮。
顧晏飛頓住。
池景眠吹了個響亮的口哨,朝他走過來,一臉壞笑地把紅色紙幣放在臉頰邊上扇風,“看看是那家可憐小孩被搶了錢。”
陽光循著綠葉傾瀉下來,炙熱明亮,眼前人眼眸帶笑,嗓音爽朗狡黠:“到了我手裡就不能全部拿回去了哦。”
顧晏飛抿著嘴,沒人知道他心中冒出的異樣感情。
池景眠彎下腰,手指挑起他的下巴,邪笑著的眼眸看進顧晏飛的眼睛,“怎麼?幫你把錢要回來你不開心嗎?”
顧晏飛還是沒說話,抿緊的嘴鬆了點。
池景眠繞著他,嘴裡發出嘖嘖嘖的聲音,“看你委屈的,被搶了錢也不出聲,你不說誰幫你出頭啊?”他伸出手順了把顧晏飛的頭發,算是哄他了,又把手臂搭在顧晏飛肩膀上,帶他往前走:“乖了,池哥帶你買吃的去,大胖子已經被我狠狠揍一頓了。”
樹裡藏著一隻知了,夏日灼熱,拉長聲調叫了一聲,顧晏飛迷惘抬頭去尋找,沒看到知了,卻看到了不一樣視角的池景眠,高大,不著調卻異常安心。
路過商鋪,顧晏飛轉頭去看鏡子裡的兩人,和高中沒兩樣的池景眠正攬著十幾歲的他,走過那麵鏡子,每走一步他的身高就抽長一點,走到鏡子邊緣,他已經來到了十九歲的他,而池景眠攬著他肩膀的手,也改為了抱胸姿態,目光沉穩往前走。
那張紙幣也如現實所發生的,再也沒回來過。
睡夢中的顧晏飛隻覺得胸口鈍痛,發生過的傷痛始終無法得到平複,它依舊會時不時將你帶進回憶,蹂虐羞辱一番。
“我好像是喜歡你的。”突然一直往前走的池景眠轉過身,鏡子反射的光線讓他的臉模糊不清,但依稀能看出臉頰的紅暈,不好意思地把手中唯一的零食遞上來,“你藏著點吃,彆讓我那幫兄弟看見了,我舍不得分給他們。”
強烈的情感襲來,悸動衝走傷痛,顧晏飛隻覺得喉嚨發緊乾澀,心中本該由家人細心嗬護的那處地方仿佛被一隻手輕輕撫過,捏了捏。
止不住的瘋狂心動。
他突然睜開了眼,微弱的光線從床簾細縫探入,蜷縮的手指放在胸口處,指尖觸碰到的地方砰砰砰響動。
他閉上眼,似乎還在回味那股陌生又讓人念懷的悸動。
“小聲點,我舍友還在睡覺。”
顧晏飛睜開眼,眼底已然一片清醒,他伸手去拿手機,已經是早上八點了。
他坐起來,拉開床簾,看向門口。
夜不歸宿的李浩正小心翼翼地探手進來,把門栓挪開,躡手躡腳地推開門,探頭進來。
和床上的顧晏飛對視上,他不好意思地小聲問:“吵到你了?”
顧晏飛理了理淩亂的頭發,搖頭,“沒有。”
“哦哦,那就好。”
李浩玩了一個晚上,回到宿舍脫了鞋就爬上床補覺。
顧晏飛也睡不下去了,把被子疊好,看了眼池景眠床鋪的方向,他沒把床簾拉完,能看見他躺在娃娃堆裡睡得香甜,幾縷粉色頭發沾在他臉頰,寬鬆的衣領在他不老實的睡姿下滑下,露出突顯白皙的鎖骨。
顧晏飛頭疼地捏了捏鼻梁。
做夢夢到池景眠是他意想不到的。
和經紀人約了十點見麵,顧晏飛也沒再去想其他的。
簡單洗漱完,輕手輕腳出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