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連進了屋去敲宋威的門。
宋威拿著手機來開門,屋內一股悶熱汗濕的味道夾雜著泡麵的酸臭味撲鼻而來,宋威雙眼通紅,眼神呆滯地看著他。
“借根煙”,祁連跟他說。
宋威轉身拿了電腦旁剩下的半包煙遞給他,祁連接過來點點頭,用手指點了點手機。
他邊進屋邊在手機上轉了100塊錢給宋威。
他走到陽台上,掏出一根煙,把煙叼在嘴上,煙的好壞他分辨不出來了。
第一口煙差點沒嗆著他,他輕聲地罵了一句,“操”。
這感覺讓他想起初中那會兒。
他們這幫人抽的第一根煙都是江來從家裡偷來的。江來家開了一個小賣部,江來傻,不把他們當外人,小時候專門偷糖果貼紙給他們,到了他們的胡子開始冒青的時候,他們對糖果貼紙都不再感興趣了。
有一天,江來神秘兮兮地從包裡掏出一包大前門,他們幾個半大的小子在蓮花河的歪脖子樹下麵一個個咳得滿臉通紅,但還是要逞能,彼此看一眼,還是把手裡的煙又放在嘴裡吸第二口,繼續咳得涕淚橫流。
他爸沒了後,他就不再抽煙了。
彆人都不知道為什麼,隻有江來知道,江來那時對他說:“我陪你,我也不抽了。”
江來曾經是他最好的朋友。
高考完那個夏天,有一天下午他師傅生病去醫院了,他難得休息,他們在斜塘河邊坐著,知了“唧唧”地叫著。
江來抓了一把石子,有一搭沒一搭地往河裡扔石頭,問他:“你還記得嗎,高一的時候你說將來你要學醫,我說我要學計算機?”
祁連薅起腳邊的一把草沒有回答。
兩年前,也是在這個地方他獨自一個人哭過,然後再也沒有去過學校。
江來轉頭看著他,18歲的少年眼神乾淨如夏日的天空,嘴唇上一圈黑黑的胡茬,他那樣隨意地說:“祁連,我幫你去實現你的夢想。”
江來現在是個醫生,在上海當醫生。
如果他是江來,事情會不一樣嗎?
他看著對麵黑黢黢的窗戶這樣想。
命運是個操蛋的玩意兒。
薛慎帶著林珠被老潘的兩個助理迎上來帶進了辦公室。
到了外間的辦公室,老潘的秘書輕輕地示意了下林珠,薛慎瞄了她一眼,沒有說話。
這是老潘的規矩,他要見誰閒雜人不能進去。
薛慎推開兩扇橡木的大門走進老潘的辦公室。
沙發裡坐了兩個男人,一個50多歲,頭發花白消瘦的臉顴骨高聳,另外一個男士40出頭戴副眼鏡皮膚異常的白皙細膩。
薛慎大步走進去,朝沙發上那位年長的男士點頭叫道:“師叔”,又朝那位中年男士笑笑叫道:“師兄也在”。
三個年紀各異的男人分彆在沙發上坐下。晉寧這個時節外麵的氣溫高達40度,熱得人連短袖也穿不住,滿大街的吊帶短裙,這辦公室裡的三個男人都穿著整齊的襯衫西裝外套,一絲不苟,仿佛普通人的天氣和他們沒有關係。
年長的那位人稱老潘,他對薛慎說:“你最近的事情,我聽說了。雖然說在商言商,戰術上來說,你的計劃沒什麼問題,但是綠意的事情沒有這麼簡單。”
薛慎點點頭說:“師叔,你的意思我明白,我心裡有數。”
聽他這麼說,老潘伸出去要去拿茶杯的那雙保養得宜的手,就慢慢地收了回來,表情沒有什麼變化。
坐在另一側的王師兄見狀,出來打圓場:“師弟,你還是太年輕,有些事要考慮全局,這不光是我和師傅的意見,也是很多人的意見。年輕的時候意氣用事要摧毀是很容易的,重建要難得多。”
薛慎仍然是微微地笑著,點點頭說:“師兄說得是,我會好好考慮一下。”
老潘把剛拿到手的茶杯重重地放回桌子上,一時間,屋子裡的三個人都沒有說話。
老潘重新開口說:“薛慎,未來是你的,但是人不要操之過急,我們這一行,最不缺的就是聰明人,我親眼見過的明日之星一個手都數不完,但真正走出來的,卻沒有見過一個。你再厲害也是獨木難支,我們這些師兄師弟總有能用到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