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茉一覺睡到天亮,太陽照到床前她才醒。
她這一覺睡得好,醒來精神抖擻,心裡暖洋洋的,也不記得做了什麼美夢。
她盯著陽光中飛舞的塵埃看了一會才想起來她自己在何處。
她坐起來扒拉了幾下頭發,又拽好了跑偏的衣服。四下也沒看見祁連,她朝著衛生間試探地叫了一聲"祁連",也無人回答。
她把床鋪收拾好,青天白日的,睡在一個男人床上,被他的氣息包圍,突然多了幾分說不清楚的東西。
她拉開門就走,心裡想著見不到人也好。
在過道裡,差點和一個敦實的男生撞滿懷,她趕緊側開身讓路。
男生帶一副厚底眼鏡,看見她像見了鬼。她趕緊低頭走了,心裡有點局促,大清早的,從一個男人房間出來,說不清道不明的。
這個夏天,晉寧的天氣實在熱得反常,早上剛過六點,紅彤彤的日頭掛上天邊,外麵已經暑氣騰騰。
樓外麵有人操著江北口音,扯著嗓子罵,"我 X 你祖宗十八代,誰把老子的車坐墊偷走,給你全家陪葬。"
他這一聲擂鼓一樣的叫罵,讓於茉的腦子完全醒了,她在黑得看不見原來顏色的樓梯上站了一會,她腦中突然閃現一些畫麵,腳下一趔趄差點沒摔下去。
她夢見薛慎了,回到他們剛在一起那時候,說不完道不儘的柔情蜜意,然後是床上,她清清楚楚記得那夢境如此真實,她撒不完的嬌,舉著雙臂要人哄,聲音膩得化不開。
於茉身上起來一層雞皮疙瘩,臉上有點燒,這種事情在另一個男人眼皮底下發生,就像被當眾扒了衣服一樣讓人難堪。
她慌不擇路地下樓,除了尷尬,剩下的不得勁又是為的什麼?
祁連買了早飯回來,手裡勾著兩個紅塑料,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音。
他剛關上大門,轉頭看見宋威急吼吼地迎上來。
宋威那雙萬年睜不開的死魚眼難得放出光芒:"祁哥,祁哥。你房間裡的女人是誰?"
祁連烏黑的眉毛擰起來,聲音沉下去:"你進我房間了?"
宋威看他語氣不善,連連擺手:"沒有沒有,我看見她出來了。"
“出來?什麼時候的事?”他瞄了一眼緊閉的房門,心裡升起幾分煩躁。
"就十幾分鐘前,急匆匆走啦。她誰啊?"
那就是他剛出門沒多久她就醒了,祁連心裡煩躁,時機永遠都是錯的。
他回頭惡狠狠地對宋威說:"從我床上下來的女人,你說她是誰?"
宋威往後退了一步,呐呐解釋道:"我沒有彆的意思,祁哥,我也不敢跟你搶啊,你千萬彆誤會。我是想知道這樣的姑娘你哪裡認識的。"
祁連好像沒有聽見他的話,沒有再搭理他,轉頭出了門,"砰"地甩上那扇豬肝紅的防盜門。
去外麵買早飯走了一圈,他腦門上已經掛了汗, T 恤的後背濕了一片,像抽象的地圖。
頭天晚上他幾乎一夜沒睡,這時候後腦勺有根筋"突突"地跳,讓他沒辦法思考,心浮氣躁。
他現在恨不得把她抓過來打一頓,再把她彆到褲腰帶上,最好誰也彆看見,否則一個轉眼就看不住。
哪個瞎了狗眼的男人再敢把眼睛粘在她身上,他能把他打得在地上爬不起來。他現在有種毀天滅地的衝動,暴虐在他的血管裡流竄。
樓道口有個佝僂著腰翻垃圾的老太太,三伏天穿一件褪色的長袖棉毛衫,雞爪一樣老得抽巴的手指把魚骨頭米飯散了一地,幾隻野貓圍著虎視眈眈。
老太太看見年輕力壯的男人渾身暴戾地走出來,不著痕跡地往旁邊讓了讓。
誰知那男人卻在她跟前住了腳,那雙眼冷冰冰地看著自己,"把地給我弄乾淨。"
老太太瑟縮了一下,要是以往,在蓮花這個地方她潑辣了一輩子怕過誰,隨時敢扯著嗓子叫罵,這天早上她隻敢把佝僂的身子縮得更小,大氣也不敢出。
於茉回家洗了個澡,渾身水汽地坐在沙發上擦頭發,難得起這麼早,她打算去小區門口吃碗米粉,那小店去晚了就排不上隊。
突然房門被拍得震天響,她心一跳,問"誰?"
"開門"
門外的人沒有一絲耐心。
她的心"突突"跳起來,有點無措地站起來,絞著手裡的粉色毛巾。
門被錘得地動山搖,好像下一秒門外的人就要破門而入,她來不及多想自己衣衫不整,隻能去開了門。
防盜門發出"吱呀"一聲,兩個人在夏日的晨光,麵麵相覷。
祁連的目光赤/裸/裸,在她臉上頭發上劃過,再往下,毫不遮掩地在她胸前停留了幾秒。
他的目光像是在扒她的衣服。
於茉覺得自己渾身燒起來。
祁連調開目光沒有說話,從她旁邊擠進去,把手裡的塑料袋放到桌上。
他在桌前的椅子上坐下,身體往後靠在椅背上,長腿隨意伸展著,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
"關門,過來吃飯。"
"我打算去門口吃米粉的。"
於茉挪過來在椅子上坐下,裡喃喃說道。
她拿起塑料袋打開,看見裡麵的煎餅就沒有再說什麼。這家煎餅她提過一次,懶得排隊。
祁連眯著眼睛看她,說:"你要是想吃米粉,煎餅就不要吃了,我現在就帶你去。你想要什麼你就說,隻要你能說出來。"
於茉一口正好咬到一個脆片上,發出輕微的"哢哢"聲。
她愣了一下,過了一晚,好像什麼都不一樣了。
祁連的手臂伸過桌麵,自然而然地拿過她手邊豆漿,幫她把吸管"啪"地一聲懟好,放在她手邊。
他把吸管的紙套子在手裡捏成一團。
"我有幾句話要跟你說。"
他的語調來勢洶洶,好像山頭突然卷過來的龍卷風沒有一絲預警,於茉卻像聞到了山雨欲來之前的泥土氣,她猛地站起來,"我幫你倒杯水吧?"
祁連用他粗大的指節磕了磕桌子,"坐下,於茉,你躲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