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早上於茉出門的時候,心猿意馬,到了公司,很快就顧不上了。
她剛在辦公室坐下,水還沒來得及喝一口,她之前隻麵談過一次的客戶,打電話給她,火急火燎地說要來簽約,於茉當下被這個從天上砸下來的餡餅砸暈了頭。
客戶來得時候身後跟著兩個男人,這兩人其貌不揚,態度有點冷淡愛搭不理,於茉慢慢才聽出門道,這兩人原來是客戶的債主。難怪這個客戶火急火燎的,利率放款條件一律不關心,隻關心能不能馬上放款,這能不著急嗎,隻差被刀架在脖子上了。
客戶掏出一溜的紅本本,水墨江南—晉寧房價最高的豪宅之一,於茉想象不出來,擁有十幾套豪宅的人曾經是如何的風光,現在又是遭到什麼的變故淪落至此。她看見客戶嘴上起的泡,嘴唇乾得白花花,隻是覺得榮華富貴不過是過眼雲煙。
在兩個男人的虎視眈眈下簽合同,下完戶,忙的暈頭轉向不說,連帶著她也精神緊張。
等到從房管局回來,她一個人回到中富的衛生間她才有種腳踏實地的感覺,意識到她剛剛完成了一筆巨大的業務。她把隔間的門插上,一個人又笑又跳,無聲尖叫了一會才一本正經的出來去洗手。
隻要想起她將得到從業以來最大的一筆獎金,她的嘴就不由自主的裂到耳根後麵去,隻可惜,這種喜悅無人可以分享。
唯一可以分享的莉莉,這時候正焦頭爛額,不適合去打擾她。
她收拾好情緒,踩著高跟鞋回到辦公室,一抬頭,居然看見很久沒來的莉莉在辦公桌前坐著,她快步上去問道:“怎麼回來了?事情怎麼樣了?”
莉莉扭頭看見是於茉,臉上露出了久違的笑容,彈性滿滿的臉因為連軸轉,像失去了水分的蘋果,
“剛能擺開手,我給我媽雇了一個護工,晚上我再去陪夜。沒辦法,以後要花錢的地方有很多,賺錢才是重中之重。”
晉寧離上海一個半小時的車程,晚上去,白天再回來,不可謂不辛苦。
於茉心裡同情她,但是任何語言都是蒼白的,她說不出來,隻輕輕地拍了拍她的手,“會好的,辛苦這一段時間會好的。”
有個戴眼鏡的同事從旁邊路過,看見莉莉嘻嘻哈哈地說:“大忙人有段日子沒見了,去哪瀟灑了?還以為發財了,不需要回來搬磚了。”
莉莉幾不可察地翻了一個白眼,轉過頭笑嘻嘻地罵他幾句,回過頭的眼神裡有一絲疲憊。
她湊過頭,對於茉說:“獨生子女,真是沒辦法。小時候沒有人跟你搶東西,長大了,遇到事兒了,也沒人跟你分擔。遇到事情熬吧。”
感歎了一會兒,換了個語氣,對於茉說:“這件事情我要好好地謝謝你,還有薛慎。”
她抓住於茉的雙手,言辭懇切地說:“於茉,我看的出薛慎對你感情不一般,你真的不考慮回頭嗎?彆說你沒有碰到事情,像我一樣碰到事情,你就知道這樣一個男人有多難得,。”
於茉搖頭,她耳朵上帶著一對成色非常好的南洋珍珠,隨之搖晃。
她和薛慎這樣的感情,這樣的開始,那是肝膽相照,生死與共的,不圓滿就不要也罷,越是純白的東西,越不能有一點點的瑕疵。
外人看來不過是矯情。
莉莉緊緊地抓住她的手,“你真的不要他了嗎?”
於茉覺得雙手被捏得生疼,不知道莉莉為什麼手勁這麼大。
“莉莉,你如果要感謝他,你該怎麼做怎麼做。至於我,你不用見外,你也幫了我很多!”
莉莉的大眼睛熱切地注視著於茉,好像有千言萬語,她有雙漂亮的眼睛。她不光有雙漂亮的眼睛,還有一副漂亮的身材,高聳的胸脯,她難能可貴的是永遠生機勃勃,像一隻小豹子,讓人想起原始的叢林和欲望。
下午於茉準點下班,到三區門口的時候比平時早許多。
路過那家一直排隊的米粉店,她往裡瞧了瞧,稀奇的居然沒有人排隊。
正在門口爐子上燙米線的老板,察覺於茉的目光,停下手裡的活熱情招呼她:“吃米粉嗎?進來坐,進來坐,現在有座位的。”
於茉正有這個想法沒有推辭,問老板:“不辣的有什麼推薦。”
老板是個身材不高的中年男人,說話帶著南方口音,語氣卻非常利索可親:“要是不吃辣,那就嘗嘗我們家三鮮的,肯定錯不了。”
他在前麵擠過一桌桌的人,給於茉找座位,於茉緊了緊包帶,在後麵跟著。
有幾個附近電子廠上班的男青年正吃得滿頭大汗,看見於茉進來,互相擠眉弄眼,推推搡搡,硬是騰出一個空的位置。
老板看見個空位,趕緊招呼於茉落座。
於茉遲疑了一秒,這些男人的目光讓她有點不舒服,但還是輕輕在長凳邊緣落了座。
她繃著臉毫不回避地和幾個目光對視,惹得幾個人發出猥瑣的笑聲。
她轉向左邊,瞪向一直粘著她身上的另一道目光,這一瞪她傻眼了,那個目光沉沉的人還是個熟人。
她先敗下陣來,轉開了目光。
她這一轉眼就看見了祁連對麵的姑娘。
那姑娘三十歲上下,不是絕頂的好看,卻有種屬於她這個年紀說不上來的嫵媚和溫柔。姑娘盯著對麵的祁連,那眼神粘稠得任何人都不相信這隻是兩個陌生人。
她看了看姑娘又去看祁連,祁連正埋頭大口吃粉,看不見表情。
這個地方真是小!
於茉看看周圍,覺得有點透不過氣了,這天氣太讓人難受了。為了吃這一碗粉實在不值當的。
祁連對麵的姑娘把放蒜的罐子推到祁連麵前,說:“連哥,加點蒜吧,我看老板不舍得放夠。”
祁連塞了滿口的粉,把蒜罐子推回去,咽下嘴裡的粉才說:“不用,我現在不怎麼喜歡吃蒜了。我差不多了,你快吃吧。”
他說著,扯了一張餐巾紙擦嘴,往外走了幾步低聲跟老板說話:“我剛剛說要打包的粉不要了。剛剛那姑娘的三鮮粉不要放香菜,錢我替她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