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到了張老師家,比平時晚了大半個小時,張老師和她的愛人劉老師都在家。
劉老師是個胖胖的老先生,正坐在窗口沙發上看書,旁邊茶幾上是他最喜歡的一盆建蘭,正值花期開得熱鬨,老遠就能聞到花香。
張老師正在對麵新買的書桌上寫東西。
何梅跟他們道歉,把包輕輕放下,在電腦前落座。
張老師一如既往輕聲細語,讓她不要放在心上,時間自己安排好。
何梅開始劈裡啪啦打字,她覺得心裡非常寧靜,每次來這裡她就覺得心裡很踏實,因此她很喜歡這個工作。
家裡除了打字聲,一點其它的聲響都沒有,一隻狸花貓邁著一字步從成堆的書裡穿過。
這個家不大,裝修還是上個世紀的風格,處處透漏著時代的痕跡。
家裡東西很多,尤其是書,擺的沒有下腳的地方,能看得出來這個家的主人不擅長整理或者說沒有時間整理。
但是奇怪的是,就是能讓人覺得心裡舒服,連穿過窗戶的陽光也比彆處看起來涼快許多,好像時間都慢了下來。
何梅講不出許多,但是她喜歡來這裡,也喜歡這個隻需要動手不需要和人打交道的工作。
她覺得她胸口一直噎著的那口氣好像也順暢了不少。
到了中午她有時候和張老師他們一起去食堂吃飯,有時候自己去門口隨便對付一口。
這天臨近中午的時候,張老師的兒子回來了。
他看見電腦前的何梅,先衝她點了點頭,叫了聲“小何”。
他們第一次見麵的時候,張老師排過他們的輩分,他們算同輩,因此何梅就叫他一聲“哥”。
張老師的兒子叫劉知硯,個子比一般人高點,身材消瘦,帶一副眼鏡,長得既不太像媽也不太像爸,但是和他爸媽一樣隨和,一看就是一家人。
他們三個在沙發上圍坐一圈,好像在說正經事。
“爸,那事辦得怎麼樣了?”
劉老師推推眼鏡,說:“挺好啊,應該這兩天就有結果了,小王說問題不大,讓我們等通知就行。你就為這事跑回來啊?”
劉知硯抓住從他身邊經過的狸花貓,抱在懷裡,說:“也不算,正好在這附近看材料,就想著回家看看。也不是催你們,就關心下進度。”
張老師在旁邊說:“不用擔心,你爸媽雖然沒辦過這種事情,但也會給你辦得妥妥當當的。你不用為此分心,專心做好你的專業就行。”
劉知硯有一下沒一下地擼著狸花貓的背,笑著說:“我可沒擔心過你們辦事能力,金融公司的人跟我說過你們去辦貸款應該不難。我就是心裡覺得有點愧疚。”
劉老師把茶幾上的書往裡推了推,對兒子說:
“大丈夫做事情不要優柔寡斷,下了決心就要一往無前。
我和你媽都支持你,那兩套房子本來就是你的,你打算怎麼用我們無所謂,大不了,你將來回來跟我們住。
你這情況比當年項羽破釜沉舟還是要好很多的。
不要說喪氣話!”
張老師輕輕拍了拍兒子的膝蓋,溫柔地說:“不要擔心我們,我們比你想象得堅強的多!”
劉知硯台突然笑起來,他一笑露出一口整齊的大白牙,他說:“上次我有個朋友也說過類似的話!”
張老師也笑起來,笑容裡有母親對兒子的了解,她說:“我猜你這朋友是個女孩,而且你還對人家有點意思。”
劉老師滿頭霧水地問妻子:“你在說什麼?”
劉知硯繼續笑著,沒有反駁。
張老師看著劉老師,說:“你還是不了解你兒子!他在提起誰的時候哪怕多加了個語氣助詞,就說明這不是個普通人。
多好,你兒子終於也動凡心了。”
劉老師這才接受他兒子也默認的事實,問他:“什麼樣的人?你有打算沒?節骨眼上還是以項目為重。”
劉知硯手裡的狸花貓“唔啊”一聲逃走了。
他拍了拍速乾運動褲上的貓毛,說:“放心,爸,我不是沒數的人。
至於這個姑娘,是我辦貸款的時候認識的,就是她給了我很多建議。
她叫於茉。
這麼多年就是她讓我突然覺得她是個女的我是個男的,跟她在一起,我就突然很喜歡說話也願意聽她說話,哪怕說些廢話也行。
我猜這應該就是喜歡吧?
和我在美國時和另一個姑娘為了爭專業第一,天天關注她,那種感情應該不一樣吧?”
張老師和劉老師相互看了一眼,頗為欣慰,鐵樹也有開花的一天。
張老師幫兒子摘掉黑褲子上的一根貓毛,說:“感情的事,我們不乾涉。我們隻希望你幸福。”
做媽媽的,又吩咐了幾句生活上的事,劉知硯說下午還有產品討論會就匆匆忙忙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