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開始涼下來,早晚已經有了涼意,怕冷的人開始早早穿起長袖。
那天祁連在新加花園貼瓷磚,貼了半個廚房才半上午,他的手機在褲子口袋裡響了好幾遍,他手臟本來不想理,響到第三遍,他不得不擦擦手接起電話。
此後很長時間,他都後悔當時接了這個電話,希望時間停留在這個電話之前。
電話是於茉打來的,他心沒來由一跳。
“小朵兒,怎麼了?”他站到窗口邊上。
“祁連,我要去上海幾天,我現在在家裡收拾行李,一會就走了,跟你說一聲。”
於茉聲音聽起來很匆忙。
他心提起來,著急地問:“怎麼了?出什麼事了嗎?我現在回家,等我回家再說。”
他剛轉身,於茉製止他:“不用,我馬上就走了,車在門口等我。我媽媽的檢查結果不太好,我要去上海陪她。祁連,你不要擔心,好好乾活,我媽媽那邊不缺錢也不缺人,會好的。我過去就好。”
她沒等祁連再說什麼就掛了電話。
祁連的心被拽到穀底,他說不清那種失落來自什麼地方。
她在遭受巨變,而她不需要他,他也幫不上忙。
他雙手搭在窗台上,深吸了幾口氣。
這套房子在八樓,低頭能看見底下一排鬱鬱蔥蔥的桂花樹,仔細看,枝頭掛滿了細細的花苞,秋天來了。
秋風吹得人萬分惆悵。
從此以後他會無數次想起這個電話,想起樓下的桂花樹。
命運的分叉口,當時隻道是尋常。
過了三四天,於茉還是沒有回來。
發給她的短信她有時回有時不回,隻有夜裡她會給他打個電話,這天她說媽媽的手術時間安排好了,就在第二天。
她自己說漏了嘴,手術是薛慎找的人。
原來他們一直在一起!
祁連的裝作沒有聽見,跟她說:“你自己要注意身體。”
從接到那個電話開始,他一直在走鋼絲繩,不敢動,不敢想,不敢問。
他比她更怕真相浮出水麵。
對她身體和情緒的擔憂超過一切,他說過,他自己和她,他選她,他的喜怒哀樂可以等一等。
“朵兒,明天我去上海找你,我可以不露麵,我在醫院外麵陪你。”
“你不要來,祁連,如果你心疼我,你就聽我的。這時候不要添亂。”她疲憊地說。
這天10點多,於茉出了醫院,一陣冷風吹得她打了個擺子,不知不覺天已經這麼涼了。
連著兩天守夜讓她非常疲憊。
這是她媽媽手術後的第三夜,她爸爸無論如何讓她回酒店休息,他和護工一起守著。
薛慎前兩天都在,這天終於飛去廣州開會。
為了不穿幫,他們定了一個套房,關起門來也沒有人知道他們是不是同床。
於茉洗了個澡,躺在床上給祁連打了個視頻,她其實已經困得睜不開眼。
“朵兒”祁連的聲音一如既往低沉醇厚,撫慰人心。
“祁連,我好困。今天好累。”
“嗯,那你睡吧。把頭發吹乾再睡。我看著你睡。”
祁連對著電話,輕輕哼起一首歌,“噠噠……噠噠噠……”
那是小時候他媽媽經常在他睡前哼的一首歌,他的聲音裡有說不儘的柔情。
於茉睜開半閉的眼睛,她突然好想他。
祁連的臉在一片黑暗裡,“你在哪?”她問。
“車裡。”
旁邊一輛車開過,車燈把他的臉照得亮堂堂又暗下去。
“你想我嗎,祁連?”
她覺得已經好久沒有見過他了,一想到此,她覺得她心裡藏著的磅礴的思念就要噴湧而出。
祁連好久沒有說話,過了一會才說,
“你好好睡覺,不要想東想西。好不容易今天能在床上睡。”
他的臉一會明一會暗。
“你為什麼這麼晚還在車裡啊?你要去哪裡?”
“你好好睡覺,把手機放到一邊,我看著你睡。”
“祁連”於茉坐起來,“開下車頂燈,讓我看看你。”
“躺下睡覺,不是困得睜不開眼了嗎?”
於茉看著他,斬釘截鐵地說:“你在我附近對不對?在哪?”
“誰給你說的?你想多了,乖點,睡覺吧。”
於茉一把掀開被子站起來。
“你快說你在哪?不然我出來找你,我知道你在我周圍,你騙不了我。”
有時候,真是拿她一點辦法也沒有,他們之間到了不需要言語的程度。
祁連隔了幾秒歎口氣說:“走路都有氣無力了,好好睡覺不好嗎?”
於茉拿著手機往外衝,她想見到他,一秒鐘都不能等。
“你在哪,在哪?”
她已經衝出房間,祁連阻止她也來不及了。
“我在酒店門口,你出門就能看見我。”
於茉尖叫著衝出酒店大門。
她一眼就看見在大門口的霓虹燈下站著的祁連。
紅色的光照著他,他像等一個晚歸的人,她哽咽著衝進他懷裡。
祁連把她抱起來,她長長的白色睡裙像風帆一樣。
他迅速把她抱進車裡,他不想給她惹麻煩!
於茉急切尋找他的嘴,像嬰兒急切尋找她唯一的糧食,祁連迎上去,他們長久地含著彼此滾燙的呼吸。
酒店暗紅色的霓虹投在他們粘合在一起的身影上。
“你想不想我?”於茉咬著他的唇問,她覺得不夠,她要他說出來。
祁連的聲音啞了,他的大手扶著於茉作怪的腦袋,
“你說呢?我過來兩趟了,前天我守在醫院門口沒有看見你。今天終於看見你出來,我跟在你後麵到酒店,看你走路連腳都抬不起來,我心都被你揉碎了。我不想打擾你,隻要你能好好睡一覺就行。我遠遠看你一眼就安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