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老學士比他倆還行為鬼祟,一路上都在不停往後張望,反複確認四下無人後,才走入那條曾有龍息徘徊的水道。
等他走遠,米勒才再次燃燈。
許知言很是不解,怕聲音太大被發現,便湊在米勒耳邊壓低聲音問:“他來這裡乾嗎?”
他記仇,當時這老頭就是最反駁他的人,還當眾把他罵得狗血淋頭來著。
許知言絲毫沒意識到自己湊得太近,說話時的熱氣都撲在了米勒的耳廓上,這讓米勒驚了一下,控製不住地心跳加速起來,不過很快就裝成若無其事的樣子,平靜回道:“目前還不清楚,但他多半有問題。”
“是啊,確實有問題。”
毫無預警的,一個不屬於兩人的冷酷聲音突然在身後響起。
根本沒想到下水道裡除了他們三個還有其他人,許知言和米勒都被嚇了一跳,動作同步地轉身看去時,便見到身後站著的人居然是白金院的另外兩位學士。
他們是來處理叛徒的。
說話的人是安利亞大學士,白天時他就察覺到身邊人的不對勁,因此在發現這人夜深還不入睡,反而悄悄出門並進入下水道後,就也悄無聲息跟了上來。
然後,就在這裡撞見了同樣在尋查線索的許知言兩人。
安利亞對許知言並不感興趣,因為一眼就能看出這是個弱者,他稍感興趣的,是許知言身邊的米勒,而且是第一眼見到的時候就直覺這個孩子不簡單。
掃了一眼警惕望他的米勒,安利亞的語氣稍稍放緩了點,雖然還是很冷就是了:“這是我們白金院的事,還望兩位不要插手。”
可話音剛落,另一個帶著不屑的不爽男聲就從他身後傳來:“你說不讓管就不讓管?誰啊你?”
男聲響起的同時,不遠處的管道中正好跳下一個人,落地後就踏著水花朝著這邊走來,麵色不善地瞪著安利亞。
那帶著些許吊兒郎當的氣質,他居然是傑克,“這兩人是我罩著的,你小子說話放客氣點!”
居然敢對大學士如此不敬?白金院的另一位老學士麵露不滿,可還未開口就被安利亞伸手攔住:“不必跟聽不懂話的粗人解釋太多。”
說完,冷冷掃了傑克一眼,也沒再理會許知言兩人,就這樣頭也不回地走進最左邊的水道裡。
傑克會出現在這裡的原因很簡單:獵龍人在聚餐,想著人多熱鬨,就想把許知言和米勒也拉過來,可去他們的房間時卻撲了個空。
用尋蹤鳥一查,原來他們在下水道裡開聚會呢。
也是到了這時,傑克才終於意識到這個下水道並不簡單,因為他肩上的尋蹤鳥此刻正死命蜷縮著,好像在深深恐懼著地底深處的某些事物。
明明白天時還不是這樣的情況。
他看向許知言,“也許你是對的,這裡的情況確實不太對勁。”
總算找到了點線索,他摩拳擦掌,回去繼續聚餐的心沒了,現在隻想看看這地底到底藏了什麼東西。
多一個幫手多一個保障,許知言很歡迎他的加入。
再次出發前,米勒一直在囑咐許知言小心點,一切都交給自己,千萬不要再受傷了。
傑克看他們這副親密樣子,忍不住調侃道:“怪了,看你們這個樣子,不是很像父子,反而有點像戀人。”
戀人?
太可怕了,他和米勒都是男的啊,傑克怎麼會有這種想法?
許知言連忙解釋,米勒卻因為這句話對傑克稍微改觀了。
嗯,這個男人也不是太差,至少挺有眼光。
跟隨前麵人的腳步,他們依次走進了最左邊,也就是有龍息徘徊的那條水道,這裡有三階向下的台階,水底有陳年的淤泥,路很滑,走下去後水又深了不少,原本到小腿的,現在都快淹到大腿根了。
不隻是深度有變化,走了沒多久,這次三人發現水流也在變化:原本是向前的,現在卻往後流,並且不一會兒,就有血色水流飄了過來。
聞到血腥味時,米勒和傑克都愣了一下,也都不約而同停了下來。
許知言沒有他們那麼優秀的嗅覺,還在繼續向前走去,然後走著走著,就突然被什麼東西絆了一下,差點摔跤,幸好米勒及時扶住了他。
水裡……好像有什麼東西?
懷著疑惑,許知言摘下手套,彎腰在渾濁的汙水裡抓了一把,果然抓住一個冰冷黏糊的奇怪東西。
那奇怪的手感也讓他心裡一驚,下意識將其拉出水麵,然後,他們都安靜了。
因為許知言手裡抓住的,是一把黑亮黏糊還在滴著血水的黑色長發……
不隻是他手裡有,再往水裡細看時,他們才驚恐發現,水底那黑色的東西居然不隻是淤泥,還有漂著的長發!
這麼多的頭發,還這麼長,幾乎將這條水道底部鋪滿了,這已經遠超正常人類的範疇了!
許知言頓感一陣頭皮發麻,連忙將手中的頭發扔遠,而傑克卻突然想到:“不對,有血!前麵的人出事了?!”
話音未落,人已經急速朝前衝去。
他速度太快,許知言根本追不上,隻能由米勒拉著自己跑。
水底的頭發太多,他們避不開,於是隻能硬著頭皮踩在上麵。所幸這貌似隻是普通頭發,除了瘮人點恐怖點,一路上還算是平安無事。
水道的儘頭又是一個積水廳,隻是和之前那個不同,這裡的水非常淺,就到腳踝骨那個位置,而且更大更寬,頂高尤其高,目測都得有三四十米,站在裡麵說話都有回聲。
在快要跑出水道的時候,許知言注意到水底橫著有很多粗大結實的鎖鏈。
這裡水淺,鐵鏈都露了出來,居然沒有生鏽,上麵纏滿黑發,也不知道是鎖什麼用的。
他們很快就看到了傑克,傑克正站在水道的儘頭,但他好像看到了什麼不可思議的東西,此刻整個人都呆在了原地,臉上都是錯愕與震驚。
很快許知言就明白這反應是為何了,因為當他氣喘籲籲來到傑克身邊時,他也忍不住睜大了雙眼,驚訝地看著眼前的一切。
驚訝的原因很簡單:積水廳的頂上正倒吊著一個雙眼緊閉的女人,而他們腳底的長發,這鋪滿整個水道和積水廳的長發,都是這女人頭上的……
女人臉色慘白,額頭正中心有個奇怪的紅點,整個人不知是死是活,但這些頭發絕對還活著,也正是這些長發將她身體包裹,如蛛網上的蜘蛛般倒吊在頂上。
再往上一看,許知言不禁倒吸一口涼氣,整個積水廳頂上竟然全是密密麻麻蠕動著的黑發!目光所及,竟有快百米長了。
水裡的血跡也是從頂上滴下來的,當看清正在滴血的是什麼東西後,許知言又是一陣後背發涼:那頭發裡有數十個人形凸起。
和倒吊女人至少露出頭部的情況不同,這些人形凸起全身上下都被包裹得緊緊實實的,不留一絲縫隙,完全沒有呼吸的地方。
他們安靜得也不太正常,就像被吸乾體.液的空殼,生機全無,隻有最新鮮的那幾具還在滴血……
“老師,彆靠太近了,跟在我身邊彆亂跑。”米勒見狀也是眉頭微蹙,因為他已經看到那些人形凸起的下方,胡亂扔著數十個骨名牌。
他視力很好,這麼遠的距離也能看得清清楚楚,所以也一眼就看到了個眼熟的骨名牌。
那塊骨名牌上寫著:塞利河畔第一小甜甜。
看來,在那些退賽的傭兵獵人中,有些並不是真的離開了,而是被永遠地留在這個下水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