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蟄麵無表情的將唐刀豎於胸前,微微顯露的寒芒散發著刺骨寒意,她收回手,握住了刀柄。
長發迎風舞,美人世無雙。
卓絕的美麗,目空一切的淩然,她的眼中冷寂一片,仿若九天之上不可褻瀆的神女,氣勢節節攀升,屋內的血水瞬間凝結成冰,整個公廁似有若無的輕輕顫動。
鬼嬰臉上的表情變得驚恐而絕望,它沒有多少靈智的腦子也十分清楚,當那股氣勢攀升到極點的時候,就是一切終止的時刻。
那是一種靈魂的戰栗,仿佛她將出的一刀,有著毀滅此方天地的力量。
一隻手顫抖著伸了過來,輕輕搭在龍蟄握刀的手上。那隻手因寒意被凍得發紫,上麵的絨毛都覆著冰霜。
龍蟄空無冷寂的眸子突然閃動了一下,下意識就想把這隻手砍下去。
“彆傷害它們。”蘇洛的聲音微微顫抖著,卻也堅定,龍蟄猶豫了一下,沒有動。
蘇洛整個人都被凍木了,深刻的體會到了什麼叫做冰冷動人。同時又開始震驚龍蟄的實力,那是一種完全玄幻化的力量。她絲毫不懷疑,這一刀劈下來,將是何等的風采。
但是不可以,她還有話要說。
她望向體型龐大,表情猙獰的鬼嬰,目光透著憐憫與追憶:“十年前,我就讀於金水中學。”
她說完這句,公廁裡無論是人還是鬼,目光都齊刷刷看向了她。尤其是鬼嬰,身體顫抖更甚。
蘇洛繼續說:“金水中學是庚城貧民區裡唯一的中學。那一片住的都是一些社會底層的勞動者,他們住著廉租房,領著救濟金,家裡孩子如果想學習,想改變命運,就隻能上金水中學。學校的環境差,教育水平低,學生們的素質也不高。大部分人隻是過來混日子,他們知道沒有未來,男生最好的出路就是找個好師傅帶著學學手藝,以後有個謀生的本事,養家糊口;女生最好的出路就是把自己打扮的漂亮一點,也許會有老男人看上飛到枝頭當鳳凰。”
“在那種幾乎沒有人學習的環境裡,有人學習就會被當成傻子。所以我很孤獨,跟我一樣孤獨的人還有一個名叫徐周霞的女生。每次考試,我們都是全年組並列第一。後來我們成為了朋友,一起上學一起寫作業一起打零工。學校的風氣不好,我護著她不被人欺負,她自己舍不得吃舍不得用的都會留給我。”
“學校裡有一個地理老師,名叫張文雙。是一個看起來很胖很和藹,帶著眼鏡的斯文老師。誰又知道他背地裡是個禽獸呢?有一天放學,他對我動手動腳,他不知道我八歲就一個人生活,比他還壯的男人我一個可以揍五六個。我把他打到下跪,打到吐血,才放過他。我天生不懂得屈服,但不是所有人都跟我一樣。徐周霞家裡很窮,她最大的願望就是考上大學,可以重新選擇人生。所以張文雙找上她的時候,她不敢拒絕,她害怕真的被開除,她全家的希望都沒了,她的人生就毀了。起初她沒有告訴我,直到她懷孕了……”
“一個還沒成年的花季少女,懷了孩子,而且她本人根本不知道。她隻是越來越胖,吃的越來越多,我還嘲笑她過年可以宰了。那年冬天,她動了胎氣,才知道懷孕了。她拖著一路的血想去找孩子的父親想辦法,可是還沒到學校,就已經受不了了。她到金水路的公廁裡把孩子生了出來,可惜時間耽擱太久,孩子生出來就是個死胎。她害怕極了,根本不知道該怎麼做。於是就把孩子裹著一層圍脖放進了公廁的垃圾桶裡。”
蘇洛的語調舒緩平靜,但那隻握緊龍蟄的手,卻如此用力,仿佛要把那隱藏在暗流中的所有憤怒都發泄出來。
龍鈺看著她,又看了看她們相握的手,眼中突然有了幾分興趣般閃爍了一下,最終沒有出聲。
鬼嬰瘋狂的尖叫著,那聲音不再隻有全然的惡意,還有濃烈的悲憤。
蘇洛繼續說:“她把這件事告訴了張文雙,那個男人隻是警告她不要把事情說出去,否則不會讓她好過。徐周霞每晚都做噩夢,她親手拋棄了自己的骨肉,在反複自我摧殘裡時常神誌不清。她跑回去找孩子,可惜那個垃圾桶早就被倒空了。我知道整個事情以後,讓她報警,可當她向父母坦白尋求幫助時,她的父母卻說這種事不能報警,一旦曝光,女孩子的一生都毀了。有些人窮了,還有誌氣,有些人卻把一口氣都給窮沒了。徐周霞還是聽了我的話,她想要勇敢的站起來一次,不想讓更多女孩受害。”
“這世上總有公理照耀不到的地方。那個禽獸動用關係,護衛隊以證據不足結案,他還是冠冕堂皇的人民教師。徐周霞卻成為千夫所指。說她勾引老師,不要臉,自己犯賤,未婚生子不檢點……徐周霞受不了,自殺了。”
鬼嬰的尖叫戛然而止,深沉的眼眶中流露出幾分不解和複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