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然微怔,再向看過去時,帷幕卻已經合上了。
男人的視線消失在紅絲絨帷幕之後,舞台再一次落入黑暗。
到了後台,阮南霆已經在那裡等著了。
一見到阮然,他就急匆匆地說:“沈浮聲來了。”
阮然一怔:“他怎麼會來?”
沈浮聲是當下沈家的掌權者與話事人。他不過二十六歲,卻已經跨越了那些長他一輩的沈家旁支,手握極權,管理沈家最重要的地產與娛樂產業。
阮家這次舉辦拍賣會,請柬自然是送到了沈浮聲那裡,卻沒有人想到他真的會來。
阮然則是從沒往這方麵想過。
沈浮聲一向神秘低調,阮然又不太關心這些家族掌權人,本是不知道他。
隻是沈耀曾講起過沈浮聲,語氣趨近厭惡。
他說:“沈浮聲這種人,不過是沈家爛到根子裡的一個最突出的證明罷了。十八歲時便爬上高位,把沈家幾乎過半的長輩都送進監獄,手上沾滿了那幫人的血。”
“不過進去的也不是什麼好人,狗咬狗而已。”
想著沈耀說過的話,不知怎的,阮然的腦海中一閃而過的,是剛才看到的那雙盛著深海的眼睛。
頓了頓,又覺得不大可能。如此陰戾狠辣的一個人,怎會是那般英俊到多情的模樣。
阮南霆說:“沒想著他也會來。分明剛從國外回來,正是忙的時候,怎麼反倒來了這裡……不過,總歸是好事。等會兒見完沈耀父母,你也跟我去見一下。如果他願意投資南宇……算了,這種事還是不要設想。”
阮南霆低頭看了看阮然的腳踝,又問:“剛才怎麼摔了?之前是不是沒怎麼練習?”
阮然說:“有些冷。”
阮南霆隨意道:“披衣服過去不大禮貌,見完再穿。走吧,去見見沈耀父母,爭取今天把合作協議拿下來。”
阮然便不再說話,隻是點了點頭,隨阮南霆一起從後台出去。
走到門口時,阮南霆又停下腳步,看著阮然,語氣似有感慨。
“然然,還記得嗎?你十六歲回到阮家,是我找醫生治好你的眼睛,供你上學。那時候,你還瘦伶伶的,沒想到,現在也到結婚的年紀了。”
阮然頓了頓,“嗯”了一聲。
阮南霆露出一個很短暫的笑:“你知道,這次的合作對我來說非常重要,關係到南宇是否能撐過這次危機。好在沈耀也是你喜歡的,聯姻不會太委屈你。”
阮然沒答話。
阮南霆又一次問:“沈耀呢?”
“……他不來了。”
阮然平靜地說,纖指理了理頭發,自顧自走出了門。
縱使心底有不少疑問,這會時間也不能耽擱。阮南霆同阮然一起來到了沈耀父母的座位旁。
座位位於拍賣會觀眾席的最前方。
落座時,沈耀父母都沒有起身招待,甚至沒轉過身看他們一眼。
倒是周圍其他人看見了,小聲議論起來:
“這就是阮然?”
“原本隻在大熒幕上看到她,沒想到真人也這麼好看。”
“可惜南宇現在不行了,阮南霆急著把女兒嫁出去呢。”
“你看我能行嗎?這麼個仙女,傾家蕩產也得娶回來啊。”
“照照鏡子吧你!”
那廂討論得熱火朝天,這邊沈太太恍若不知,隻閒適地靠在椅背上,一手端著茶,小口小口地抿著。
頓了幾秒,阮南霆主動開口招呼道:“沈總,沈太太。然然表演結束了,我帶她來向你們敬個酒,這以後,也是一家……”
話說一半,被沈太太茶杯磕到玻璃桌上的聲響打斷。
她是一個雍容華貴的夫人,穿著極好,妝容精致,卻因為前半輩子吃了不少苦頭,麵上歲月的痕跡仍舊明顯。
林如本不是沈耀父親的正室,而是在獨自扶養沈耀十年後,才因為正室的逝世,而被沈耀父親接進沈家。
好在正室體弱多病,未能留下一子,沈耀便是名正言順的繼承人。
現如今,她已經嫁入沈家十幾年,早已養成了富貴人家的奢侈習慣。穿著上好的皮草,巨大的毛領熱熱鬨鬨地供奉著那張精致而傲慢的臉。
“急什麼,”林如輕輕慢慢地說,“阿耀不還沒來麼。”
阮南霆忙說:“阿耀有他的事業,一時過不來也有情可原。咱們當家長的,先聊一聊。”
“終身大事,終究還是要本人出麵啊。”林如輕輕笑道,“阮總,你也知道,現在和以前不一樣,我們主張孩子自己選擇,不興包辦婚姻那一套了。”
阮南霆見她不緊不慢地這麼說著,暗暗咬了咬牙。
說是吃人的嘴短,公司利潤每況愈下的這半年,他是深有體會。
之前情況好的時候,沈父和他天天稱兄道弟,親家時刻掛在嘴上。現如今落魄了,倒是扭頭再也不提之前的事。
他是真的需要這次聯姻帶來的合作協議,如若不成,南宇集團便很難度過這次難關。而阮家的剩下那些旁枝早已盯上這塊肥肉,隻等著他支撐不住後,將他剩下的那點油水搶奪乾淨。
阮南霆壓下情緒,好聲好氣地說:“然然和阿耀戀愛五年,怎麼能叫包辦婚姻?”
林如冷笑道:“戀愛五年,若是真想結婚,今天你怎麼會看不見他?”
阮然聽了,身子微微一顫。但她控製得極好,很快又停住。
周遭似乎有議論聲,她聽不分明。鳳眸輕闔,自嘲般笑了一下。
再抬眼時,語氣如玉石般冷淡:
“沈太太說的是,父母要是尊重孩子的意願,當子女的自然是心生感激。阿耀這幾年沒太孝敬二老,想必是不知道母親能這麼體諒他。”
阮南霆一驚:“然然!”
林如怒道:“你還有沒有規矩了?”
旁邊人聽見了,有知道沈耀家裡那些事的,都會心笑了起來。
林如的臉色更差了。
阮然這話確實正戳在她的痛腳上。
她辛苦大半輩子,不過是想能嫁入沈家,給兒子一個身份和光輝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