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大東捏著阿豪給的地址和照片,站在小學門口,靜靜等待愛愛放學。
放學鈴響後,學生們如潮水般湧出,衛大東緊張地望著人群,生怕走神的功夫把人漏過去,可怕什麼來什麼,人漸漸走空後,衛大東還是沒有看到愛愛。
衛大東責備自己看得不夠細致,正懊悔之時,一個嬌小的女孩,從學校內緩慢走出,模樣發型,與照片裡的人很是相像。衛大東快步過去,近距離看到了愛愛的五官,這把他嚇了一跳,女孩十分像她的爸爸,這讓他的愧疚感又多了一層。
“你是愛愛?”衛大東目光躲躲閃閃的,總不敢與她完全對視。
愛愛停下腳步,往後移了移,一雙暗如死灰的大眼睛,警惕地打量著衛大東。
“我是你爸爸的朋友。”衛大東連忙解釋。
“那你知道我爸爸去哪了嗎?”愛愛的眼裡泛起鮮活。
衛大東搖搖頭:“不過他囑咐我,他不在的時候,一定要好好照顧你。”
接下去的幾天,衛大東帶著愛愛去了許多她從前想要卻未能去到的地方,去遊樂園,去海洋館,去郊野森林,去...
今天兩人又儘興玩了一整日,快送愛愛到姑姑家時,衛大東如之前一樣,問愛愛下次想去哪玩。
兩顆黑珍珠似的眼睛,極為靈動地轉了轉,愛愛拍著手,蹦著說:“哪都不去了,我想當公主。”
公主?
“對,公主,昨天老師給我們講童話故事了,裡麵的白雪公主,好好漂亮,好好善良,我要當白雪公主!”
衛大東仍是立即答應,愛愛便喜悅地和他揮彆再見。
愛愛走後,衛大東漸漸麵露難色,他模模糊糊聽過這個故事的其中情節,屬於東一耳朵西一耳朵拚湊起來的那種,完全不連貫,畢竟他處的那種環境群體中,少有人談什麼童話。
為了補齊故事,衛大東來到書店,這是他平生第一次進入書店,所以顯得尤為不自在。他怯生生去到幼兒專區,找到童話書,偷偷觀察四周沒人注意,才拿起書,翻到白雪公主那一頁,用不多的識字能力勉強讀完故事。
雪一樣的皮膚,烏黑的頭發,美麗的衣服。衛大東看完了文字,絞儘腦汁,實在想象不出白雪公主的模樣,於是查看後麵幾頁的插圖,可是圖畫太過抽象,幼童化,他仍沒有感覺。
衛大東忽然想到了阮清清,她經常讀童話,她肯定是知道的。由此,他又想到了她媽媽的死,不知道如今她如今怎麼樣了。哎,管她呢,原本就不該是同一條道上的人!還是先想想那個該死的白雪公主吧。
回去的一路上,衛大東心裡不停念著,白雪公主,白雪公主,公主,你應該是什麼樣的?
衛大東帶著這個苦惱,轉進一條巷道,剛轉過去,他呆住了,路儘頭站著一個女孩,烏黑的頭發,飄逸的白裙,窈窕身材,就像枝頭的白玉蘭,微風拂過,瑟抖中散發著優雅美麗,那幅插圖裡的奇怪白雪公主,一下子有了現實的模樣。
衛大東當即愣在那裡,女孩子撇過臉來,竟然是阮清清。
阮清清輕盈得如一片花瓣,飄到他的身邊,張口說道:“前兩天特意回了醫院去找你,護士告訴我,你也傷愈出院了。恭喜恭喜。”
“謝謝!”
“不辭而彆,真讓人一通好找,好在當時你偶然提過住址,果然順利找到你的。”
“找我?”
“對啊,找你。我隻有你這麼一個朋友了,不找你找誰?”阮清清這麼說,與那天,衛大東去包子鋪,用的借口一樣蹩腳,
“我一個?你過去的那些同學呢?”
“我以為還算是朋友的,不過看到我家道中落後,她們已經不認為是了,接到我的電話後,嚇得話說不利索,大概怕我借錢吧,也對,我真借了錢,多半沒本事還的。”阮清清自嘲:“是我太笨了,其實我們隻是簡單的相識關係,至於情誼,不過是建立在門當戶對這種細軟泥沙上的美麗建築罷了,不當不對,地基就鬆了,美麗就露出醜陋真容,建築隨即崩散了。”
衛大東聽得雲裡霧裡的,他頓了一頓:“彆的親戚呢?舅舅?叔叔?”
“你和我們一間屋簷下住了幾天,有見著誰來看過我們嗎?”阮清清極力用著雲淡風輕的口氣,但衛大東仍能聽到深處隱忍的顫抖。
“人類分化出各種民族宗教階級,互相標榜自己的偉大優勢,然後爭吵打鬥個不停,不過無論怎樣分化,喜富厭貧這一點上,倒是出奇一致,某種程度上,這大概是人類的祖征吧。”
引經據典,比喻修辭,阮清清把話說的拖拖遝遝,文縐縐的,但其中的大體意思,核心的意涵,衛大東還是順利明白了。
他發出邀請:“到這了,去我屋裡坐坐吧。”
阮清清遲疑一秒,還是咬著嘴唇接受了:“好啊。”
二人於是沿著街道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