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他有兩個女兒嗎?年紀都和愛愛差不多大。”
阮清清白了他一眼:“我當然知道,我還抱過她們呢!”
“如果她們會失去爸爸,會怎麼樣?”
“什麼會怎麼樣!”
“會嚎啕大哭吧,七八歲的女孩,驟然失去父親,她們以後的人生路上一定因此蒙上陰影,浮萍一樣漂泊無依。”
“所以呢?”
“所以一旦想起她們,你會時時刻刻忍受自責的煎熬。”
阮清清冷笑:“你知道?”
“我當然明明白白,因為愛愛的爸爸正是我殺的。”
阮清清頓時怔住。
“這種煎熬,我每天都在承受著。”說完這話,衛大東的力氣仿佛被抽乾了,虛弱地蹲下,坐在台階上。
阮清清終於冷靜下來,坐到衛大東身旁,望著遠方的雲,遠方的鴿群,默默想著:“殺了人,會被警察逮走,立刻判死刑的吧。”
“不,不會死的,審判的流程很長,而且就算審判了,多半也不會死,如果你沒有自我了斷的勇氣覺悟,會好好地呆在監獄裡,日複一日地忍受。運氣好,表現得好,還能減刑,提前出來,接著在外麵熬。”
阮清清不再說話了。
“想明白了,就去做吧。”衛大東。
聽完,阮清清不由感慨:“當個好人,有良心的人,真夠煩人的,是吧?瞻前顧後,總要替彆人想。”
衛大東沒有回答。
二人就這麼坐著,直到黑夜的來臨,才提起商品,走回去,又走到那家寵物店前,衛大東又是忽然止步。
“魚缸裡的魚又能換新的了。”他對阮清清說道,然後走進店裡。
老板舀起魚,倒進袋中,遞給衛大東:“歡迎光臨,歡迎下次光臨。”
回到屋裡,衛大東去到陽台,放下袋子,放淨魚缸裡的水,阮清清躺在沙發上,望著天花板靜靜出神,衛大東則將水和魚倒入一個小玻璃缸中,逗了會魚,才準備將魚倒進魚缸裡。
屋裡的阮清清忽然問:“所以,你覺著,如何判斷一個人忘了傷,如果他忘了的話,他會有什麼表現?”
衛大東停下手中的動作,想了想,回答:“會笑吧。不是刻意的笑。隻他一個人,周圍沒有誰故意逗樂他,是那樣的狀況下,無緣無故,他忽然笑起來,甚至笑著時,連自己都沒有發現。”
“怎麼會有人好好的,無緣無故地笑起來呢,犯了病嗎?”阮清清站起來,說著玩笑靠近。
“是啊,怎麼會呢。”衛大東舉起玻璃缸,將魚倒入魚缸。
“真好。”阮清清也來到魚缸邊,給出了自己的答案:“大概是平常得到的歡樂太多了,填滿了心壑,不必有動作,光是動一動,就會漫出來。”
兩人隔著玻璃缸對話,隨著水波的晃動,他們的臉隨之變得奇形怪狀,光怪陸離,水逐漸倒出,空出的位置還原出兩張原樣的臉,二人猝不及防地對視起來。
誰都沒有挪移目光,他們就這樣對視著,不知多久,忽然,二人一同笑了起來,笑了兩聲,他們趕緊將臉撇過去,各自望著相反的方向,臉上卻火燒一樣的辣痛,既有剛才打臉,又有一點甜蜜。
一顆種子此刻在心中埋下,阮清清覺著自己似乎有義務為衛大東抹平心內傷痕,而衛大東卻以為,她正嘗試著放棄複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