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字樓精致的玻璃牆上反射著陽光,裡麵行走著光鮮亮麗的都市白領,一進門就是撲麵而來的冷氣和咖啡的醇香,可惜程宇不喜歡咖啡。
快下班了,程宇的手機叮叮咣咣的響了起來,他皺著眉頭,先關掉了鈴聲,然後才打開聊天界麵。
“項目首個節點順利完成,甲方批準了一次餐費,大家辛苦了,晚上6點公司樓下火鍋店,不見不散。”——項目經理Amy。
“收到。”
“收到。”
“收到。”
……
程宇旁邊的女生輕輕歎了一口氣,小聲嘀咕了一句:“搞項目計劃加班了一個星期,終於今天晚上約上了瑜伽課,又泡湯了,變相加班。”
女生旁邊的人也說道:“是啊,下班也不讓人清淨,這不是項目經理才上任,想和下麵的人儘快搞好關係。”
“直接發獎金多好呀,簡單粗暴,還得人心。”
“想得美,獎金多少錢啊,一頓飯多少錢。”
“你覺不覺得這個項目經理表麵功夫做得足,但是推進起項目簡直不把人當人。”
“沒聽說嗎,她在老東家可是出了名的周扒皮,靠壓榨下麵人上位的。”旁邊的女生壓低聲音說道。
“啊?”女生把頭埋得更低,發出小聲驚歎:“還有什麼八卦說來聽聽。”
另一個女生瞄了一眼四周,拿起水杯說道:“接杯水去,邊走邊說。”
兩人剛起身,手機同時震動了一下,劃開手機後,不約而同都把目光落在了程宇身上。
“晚上有事,請假,大家玩得開心。”——程宇,冰冷但不失禮貌。
程宇工作這幾年也學會了一些話術,什麼話都要裹上一層糖衣,就像公司群,叫XX大家庭,無論誰發消息都是親人們開頭,但是過幾天可能就跳槽到另一個大家庭,喊著另一群人親人們。
消息頂著下班時間六點發出來,發完程宇拿起桌上的鑰匙就離開了座位。
兩個女生拿著空杯子看完程宇行雲流水的一套動作,麵麵相覷,“是條漢子。”
出了寫字樓,不少西裝革履的男士,拎著公文包匆匆忙忙的趕著時間,周身帶風,領帶跟在後麵,跟不上腳步。女生也多穿著襯衫,有的手上拿著咖啡,有的接著電話,踩著恨天高,一天下來再精致的妝容都蓋不住疲憊。
所有人都像是高速運轉機器中的零件,一刻不停。
程宇在這群人當中像個另類一樣,穿著寬鬆的T恤,牛仔褲和運動鞋,頭發隨意的飄在額前,他討厭手上拿零零碎碎的東西,一個手機一串鑰匙就出門了。
程宇用一貫有些懶散的姿勢,衝路邊揮了揮手攔下了一輛出租車,即便他和周圍人不在一個節奏上,但是也沒有人在意,這也是程宇喜歡這座城市的原因之一,清淨,沒人打擾。
每個人都近似冷漠的做著自己的事情,彆人的心情,彆人的過去,誰在意呢。
程宇坐在後排,頭靠在車窗上,外麵霓虹四起落在程宇深深的眸子裡,帶了一層憂傷的濾鏡。
車裡放著九十年代的粵語歌,司機是個體態微胖的大叔。
“你在這上班。”一上車司機見程宇穿的乾淨隨意,長得也人畜無害白白淨淨,像是個溫和的就搭起話來。
程宇嗯了一聲,他不喜歡被人過問私事,像是踩到了他的邊界。
“每天下班點,不好打車的。你今天算早的,還有人半夜才下班。”大叔用帶有本地口音的普通話說道。
“昨天加班,今天早點回去。”說完程宇就閉上眼睛,閉麥了。
“這麼忙啊,你做什麼工作啊。”司機並沒有接收到程宇不想說話的信號。
程宇又嗯了一聲。
司機借前視鏡瞄了一眼後排假寐的程宇,默默調小了音樂的音量。
素昧平生,程宇也不想因為自己讓大叔不痛快,才敷衍幾句。平時他我行我素慣了,對不喜歡的人眼都不抬一下,工作幾年也沒有什麼朋友。
每天兩點一線,上班,回家。
程宇到家擰開門,早上出門窗戶沒有關,窗簾在窗邊起起落落,他一如往常一樣換鞋,開燈,一個不大的一居室,一幅幅畫在燈光下顯示出顏色。
程宇換了衣服,扔進嘴裡一顆口香糖,戴上眼鏡,拿起調色盤,坐在畫架前,繼續昨天沒有畫完的那幅畫。
房間裡麵掛滿了他的畫,有山有水有樹木花草,隻是自從高中畢業以後,他就再沒畫過人像。
程宇的繪畫風格比較極端,要麼是溫柔治愈,春暖花開。要麼是暗沉壓抑,深海黑夜。
但是再仔細看,即使是春日暖陽,也多是夕陽西下,水裡的動物也多是形單影隻,而再壓抑的畫作裡,也有點點熒光。
程宇就像他的畫一樣,細膩矛盾,好像放棄了,但是又不肯認輸,好像內心還有陽光,但是也抹不去那不易察覺的遺憾和孤獨。
程宇就在暖黃色燈光和他的畫筆,從月亮爬上來,到外麵傳來彆人家飯菜的香味,到對麵樓的燈一盞盞關掉。
無數個晚上他都是這樣度過的,像是在努力,像是在逃避。
他也不知道這樣漂泊在外的生活,要繼續到什麼時候,隻是原來熟悉的一草一木,都像一根根倒刺,碰不得,他回不去。
程宇以前也會關心一些繪畫比賽,斟酌一下繪畫手法和市場上比較受歡迎的風格,但是投出去的作品,都失沉大海了,他就畫得越來越隨意。
似乎畢業以後他再也沒有什麼讓自己值得驕傲的事情,曾經那個意氣風發的少年,已成了人群中最不起眼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