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宇才想著，突然秦杭從身後伸過手，將相框扣在了桌子上。
“我不是故意的，我以為它倒了。”程宇擔心秦杭會生氣，這也是他不願意告訴彆人的隱私。
“早點睡覺吧。”秦杭收起程宇打開的卷紙，說道：“還病著，不能太勞累。
晚上程宇隻能側躺，就會有一個鼻孔是通氣的，睡著睡著，就控製不住的咳嗽，把自己咳醒，然後再把身邊的人咳醒。
他一萬分不想吵醒身邊的秦杭，但是耳朵邊上有人咳嗽，被子還被人扯動，但是除非秦杭睡得昏過去了，不然肯定會醒。
程宇攥著被子，儘量咳嗽的小聲一點，秦杭醒來都會按亮了床頭燈，遞過一杯睡前準備好的水了。
程宇坐起來喝水，秦杭也坐起來，輕輕撫著他的後背，幫著他順氣，直到他不咳嗽了。
一晚上有時候要咳嗽好幾次。
程宇看著秦杭困得睜不開眼睛的樣子，說道：“我在你也睡不好，要不明天晚上我回寢室睡吧。”
“回寢室誰給你遞水喝。”秦杭迷迷糊糊地看了看表：“三點多，還能再睡兩個多小時，快躺下。”
程宇乖乖躺下，秦杭給他壓了壓被角。
秦杭順帶著把自己的被子的一大半也蓋到了程宇身上。
程宇蓋著兩床被，背角又被壓得嚴嚴實實，隻露出一個腦袋，像一隻小蛾子躲在了一個溫暖的蠶蛹裡。
秦杭躺在旁邊隔著一層被子，拍著程宇的背，輕輕地一下一下，程宇感冒一回，體驗了秦杭嬰兒級彆的照顧，自己隻要會呼吸就行了，秦杭有節奏地拍著他的背，像是會催眠一樣，程宇很快就睡著了。
一個人感冒的時候，身邊的人沒有因為他半夜吵醒他而厭煩，反而是因為他難受而心疼，倒水，蓋被，噓寒問暖。
程宇在秦杭家待了一個星期，感冒也快好了，以前他感冒總是要紮針掛吊瓶才能好，沒想到這次竟然還沒到這個環節，感冒就敗下陣來。
精神力量也是力量。
一星期的時間，程宇好像已經習慣了，放學跟著秦杭走進那個小區門口，拐進那個亮著燈的樓道，裡麵會有阿姨給他們做好熱騰騰的宵夜，他們在同一張桌子上，寫著同一張卷紙，然後躺在同一張床上做夢。
一天晚上剛到家門口，門閃著一個縫，裡麵有一個女人在和阿姨對話，聲音不大，語氣淡漠，秦杭頓了一下，推開門叫一聲：“媽。”
裡麵那個女人踩著細細的高跟鞋，身上還裹著皮草，應該是剛進來，身材纖細，大眼睛，高鼻梁，看不出來已經有秦杭這麼大的孩子。
秦杭媽媽看向門口的兩個少年，說道：“明天媽媽要出去一段時間，過年去舅舅那裡。”
然後秦杭媽媽的眼神挪到了程宇。
“我同學。”以前隻覺得秦杭言簡意賅，現在簡直惜字如金了。
“阿姨好，我叫程宇。”程宇笑著說道，一副乖乖的樣子。
“快進來，小杭的同學我隻見過何幢，看來小杭又有新朋友了。”秦杭媽媽笑了一下，眼睛彎彎的，甚至比秦杭桌子上照片裡年輕的樣子更好看。
在裡麵收拾東西的阿姨，拉出一個白色小巧的旅行箱，說道：“太太，收拾好了。”
“嗯。”秦杭媽媽圍上圍巾，衝秦杭揮揮手，算是告彆，便頭也不回地拎著箱子出門了。
樓下的車燈亮起，駛出小區。
“阿姨是不是不喜歡你帶彆人回家。”程宇站在窗邊陪著秦杭望向窗外說道。
“沒有啊，她今天挺開心的，很久沒見她笑過了。”秦杭站在樓上目送著媽媽的車開出小區，他的情感總是默默的包裹在冷冰冰的殼下麵。
“那是因為看見你才開心的。”程宇感覺到秦杭的失落。
“如果她看見我開心就不會走了，她對你笑了，她對一個陌生的男孩都會笑，如果她嫁給一個自己喜歡的人，生一個孩子，她應該也是一個溫柔的媽媽，會關心他穿得暖不暖，吃得好不好，回過年給他包餃子。”秦杭語氣平淡地像是在說其他人。
一瞬間程宇看著身邊的人，他竟然這麼需要愛，他一點也不堅強，程宇一時不知道怎麼安慰他，因為他說的確實都是事實，安慰反而顯得虛假又敷衍，程宇把腦袋靠在他的肩膀上，像是感受著他的感受。
“我爸不喜歡我，她像是賭氣一樣，如果對我好，好像她就輸了，他倆比誰更心狠，可是我做錯了什麼。”秦杭今天格外傷懷，可能他對所有人都是帶著殼，都有所保留，隻有在程宇麵前露出了最柔軟的部分，脆弱又容最容易受傷。
還是把自己包裹起來最安全，感受不到愛，也感受不到痛。
“還有我會喜歡你。”程宇馬上就要脫口而出，這時阿姨端過一碗薑湯打斷了他，說道：“程宇啊，喝薑湯。”
秦杭轉身，和平常一樣，拉著他做到餐桌旁，倒了一杯水，準備給程宇吃藥。
“小杭，太太給你帶回來了野生核桃，聽說補腦很好的，我放在廚房櫃子裡了。”秦杭點點頭，杯子的熱氣模糊了他的眼鏡。
秦杭的情緒總是借助各種東西掩藏起來，比如起霧的眼鏡。
程宇吃了藥，和秦杭一起回臥室。既然他已經走進了秦杭的生活，那秦杭再也不是一個人。
程宇從後麵摟住秦杭的脖子，秦杭身體往後一傾，兩個人一起倒在床上。
秦杭笑了起來，說道：“跟小孩似的，能不能穩重一點。”
“人家本來就想還沒有成年呢。”程宇算了算，自己十七歲零半個月。確實還沒有成年。
“過年要去舅舅家嗎？”程宇不肯放手，抱著秦杭的脖子問道。
“嗯。”秦杭的語氣暗了幾分，“過年家裡沒人。”
程宇一想到秦杭不僅要去彆人家過年，還要看著彆人一家其樂融融，還要裝作一副很開心的樣子，實屬有些心酸。
“那你來我家過年吧，我媽包餃子可好吃了。”程宇笑得像個小天使。
程宇看著秦杭有些猶豫。
“我媽從小就告訴我要和同學好好相處，我帶著同學回去，我媽肯定特彆開心。隻是我家不像你家這麼大。如果你嫌棄就算了。”
秦杭掰開他的胳膊說道：“憑什麼算了，我還要多吃兩碗。”
程宇樂得在床上打滾，說道：“就是啊，我在你家白吃白喝這麼長時間，不多吃兩碗你就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