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受到她的頭一下變得沉重，公孫策渾身一僵，他看著那遙遙天幕，忽然仰天長嘯，淒厲之極。

那撕心裂肺的聲音，天崩地裂一般，劃破長空，顫抖在在場每個人的心底。

公孫策使勁搖頭。

為什麼，為什麼老天要待他如此殘忍。

五年前，他的心死在了她的墳前，他以為，終將孤獨一生。那一刻，他塵封了他所有的過往。

五年後，城隍廟裡，他活過來了。

那一刻，他無比感謝老天。感謝老天垂憐，終究讓他失而複得。

可為什麼，既然讓他失而複得，又為何隻是曇花一現，就要如此殘忍地收回，讓他再一次承受失去她的痛苦。

公孫策喉嚨再也發不了聲，像個木頭人一般，死死抱住艾玉蓉，任誰去拉，都拉不開。

那絕望到無法自拔的臉，讓在場的每個人隻覺陣陣心悸，不忍去看。

空氣裡，流淌著難以名狀的悲傷。

謝箐臉色發白地看著這一切，她就算再遲鈍，也看出來了，這女子和公孫策，絕對是有情感糾葛的，還百分百是那種愛得死去活來程度的。

隻是，公孫策曾經發生過什麼，她卻不得而知。

看著公孫策的樣子，謝箐忽然鼻子一酸，也想跟著哭出來。

滿眼通紅的包拯，示意了一下王朝。王朝會意，跑過去，乾脆利落地點了公孫策的穴道。被點了睡穴的公孫策，終於手一軟，放開了艾玉蓉，王朝趕緊將他背了回去。

韓彰俯身，用手再次試了試她的心口，又試了試鼻息，閉了閉眼。

心跳已經沒了，呼吸也沒了，果真是堅持不了一會。

隻是，心口殘留的那一絲餘熱，觸感似乎比他接觸過的所有亡者要燙一些。

這點，微微有些奇怪。

不過也不容他多想，趕緊趁現場還處在“石化”狀態，溜回了包拯那邊。

剛過去，背後又是一陣撕心裂肺的長嘯。那長嘯，如公孫策剛才那般，衝入雲霄，聲聲泣血，淒厲得仿若漫天的日華都被染上了慘烈之色。

那是......終於反應過來的龐昱的潰聲。

龐昱跪倒在地，抱住已無呼吸的艾玉蓉，悲慟溢滿全身。

為什麼，為什麼。

老天為何待他那麼殘忍。

他已經讓步了啊，他已經不要求她愛他了啊，他隻求她呆在他身邊就好。不愛沒關係，隻要不討厭他，他想，人生漫漫，總有一日，她會發現他的好。

哪怕是，一天發覺那麼一點點，就一點點，終其一生，他終有等到的那一日。

可如今，她連這個機會也不給他了。

這一刻的龐昱，痛徹心扉，他抱住她，淚如泉湧。

蓉兒，彆睡好不好。

醒過來，我放你走，好不好？

隻要你彆睡了，我放你和他一起走，好不好？

龐昱痛哭出聲。

艾玉蓉，我錯了，我錯了還不行嗎？

隻要你活著，我什麼都接受，還不行嗎？

龐昱就這樣抱住她，一動不動，如望夫石一般，三魂七魄被抽了個乾乾淨淨。

他就那樣抱著，似乎要抱到天荒地老。

龐昱身後的將士，仍然一動不動。公孫策有王朝敢去點穴道，可龐昱沒人敢去。

他就那樣一直抱，一直抱，臉上的淚，無聲無息，永無止境。

到最後，那眼淚，漸漸變成了血色。

那是血淚。

包拯這邊的人，也被龐昱的反應給震在當場。整個廣場上，無人說話，也無人想揮刀舞劍。

還沒從公孫策那一幕裡抽離出來的謝箐，無縫銜接地進入龐昱的劇情。謝箐臉色駭然地看著龐昱，再度震撼。

天啊，這究竟是什麼情況。

為何龐昱也和公孫策一樣悲痛欲絕。忽然就想起初來陳州，在賑災點聽到那些災民八卦龐昱家寵妾的事....

謝箐再次看了看龐昱，內心也跟著有些酸澀。

原來這個時空的小侯爺，真的是個戀愛腦。還貌似是個和公孫策有關的三角戀BE劇情。

無論龐昱其他方麵如何，這一刻，她卻能感受到他那種深入骨髓的悲慟。

看來，龐昱真的很愛這個女子啊。

謝箐忍不住問韓彰：“韓二哥，那女子究竟是誰？”

韓彰搖搖頭，他也不知道啊。

旁邊的包拯深吸一口氣，眼角隱隱有淚，聲音帶澀：“阿策曾經的戀人。”

謝箐怔了怔，看看哪怕被點了睡穴仍在流淚的公孫策，再看看痛不欲生的龐昱，揉了揉額頭。

這見鬼的三角戀！

雖然龐昱沒有發話，但他身後的那些將士，卻照樣將府衙圍的水泄不通，隻不過，沒他的命令，誰也不會動手。

因此，包拯他們雖然出不去，卻也暫時沒危險。

不知過了多久，龐昱將艾玉蓉抱起來，交給親信。他直勾勾地看著包拯他們，那雙本就泣血的眸子裡，血色愈加殷紅，整個眸底，漸漸染上絲絲黑色的霧氣。

那些黑色越來越濃鬱，如有實體，逐漸遮蔽了整個眼眶，直到再無一絲其他顏色。

漆黑一片的眸子裡，風暴在聚集，讓他整個人看起來像從地獄走出來的死神一般，渾身纏繞著無數看不見的寒氣，寒徹人心。

在場的將士忍不住抖了抖。

謝箐心裡一跳，完了，小侯爺要發瘋了。

龐昱忽然哈哈大笑，越笑越瘋狂。

他翻身上馬，手一舉，字字如冰：“殺，一個不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