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司空寧果然又率大軍來了。
“進穀!”仍然打頭陣的魏旭手一抬,率先衝進了仍是濃霧彌漫的鬼霧山穀。他身後的將士瞅了瞅濃霧,心裡直打鼓,卻隻得硬著頭皮跟了進去。
大將軍昨晚專門給眾將士做了很久的心理排解。大將軍說了,山穀裡並無實質性的攻擊,那些莫須有的鬼怪傳說也是假的,對方隻是設置了障眼法來擾亂大家心神。
半山腰高台之上,謝箐六人靜靜看著大軍緩緩入穀。
“果然又來了。”王朝啐了一口,“司空寧那家夥果真看出了我們並無實質性的攻擊力。”
謝箐冷哼一聲:“那今日就讓他徹底體驗下什麼叫七重疊加障眼陣法。”
艾玉蓉比了一個爺們要戰鬥的手勢。
唔,手勢是昨日謝箐教的。
大軍進入山穀後,按照司空寧的吩咐,不再去理會那些濃霧和稻草人,努力摒棄一切雜念,按照大致直線前進的方式,悶頭推進。
大將軍說了,障眼法,所見皆為虛幻,隻要無視它,悶頭前進就能破。
一炷香時間後,打前陣的魏旭發現穀裡霧氣淡了許多,周圍山行也有了變化,前方不遠處還隱約可見出口。
“我們......走出來了?”魏旭寧不敢相信的擦了擦眼。
他身後的士兵看著前方的“出口”,也發出一陣激動的歡呼:“將軍,將軍,我們走出來了,真的走出來了。”
所有人都在歡呼,唯獨司空寧臉色陰沉地看著周圍,一言不發。
“大將軍,你怎麼了?”司空寧旁邊一小將發現了他的異常。
司空寧鐵青著臉道:“沒出去,還在陣內。”
歡呼聲戛然而止。
魏旭詫異地看向司空寧,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表情瞬間凝固。
要命!這不是昨日他們被困後,做過記號的地方嘛。
“可是,出口就在那邊啊。”有士兵不解。
司空寧蹙了蹙眉,示意了下魏旭。魏旭點點頭,帶了一對精兵先行往出口而去。
很快,眾人眼睜睜地看著魏旭那十幾人憑空消失在出口。
司空寧怔了怔,神色詭異地盯著那出口看了好久,想了想,又派了一對將士過去。
這一次,和上次一樣,都在拐進出口後就看不見了。
“大將軍,會不會出口後方是拐彎?。”那小將疑惑道。
司空寧點點頭,雖不知具體是什麼原因,但總得去看看。於是,親自帶了大軍往出口而去,很快也消失在出口附近......
這邊,魏旭一行人目光呆滯地看著眼前。
眼前,依舊是濃霧,仍然有隱在濃霧裡的稻草人,和他們昨日被困在霧中時幾乎一模一樣。隻是,稻草人的造型好像有了點變化。
魏旭使勁甩了甩頭。
見鬼了,這究竟怎麼回事,他們不是明明走過出口了嘛,為啥眼一眨就又到了這個鬼地方。
身邊的十幾個精兵,也一臉詭異地看著四周,臉色漸漸發白。
“將軍,鬼...鬼打牆了。”
“真...真的有鬼。”
“水鬼找替死鬼。”
“......”
大家你一言我一句,自行腦補,越說越膽戰心驚。
“都給本將閉嘴!”魏旭自己也有些崩潰,但作為主心骨,自然不能亂。想了想,帶著隊伍繼續摸索前進,對陣法內看到的聽到的,儘量忽視。
就這樣,在曆經了無數次心裡折磨,耗費近一個時辰後,終於又走到了“疑似出口”。
“將軍,我們.....過去嗎?”旁邊的精兵戰戰兢兢地看著那出口,眼裡不再有第一次看到出口的興奮和期盼,而是一種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的驚懼表情。
“過!為啥不過!”魏旭嘴裡罵了一句粗話,率先往出口而去。
媽的,雖然他心裡也是恐慌的,可能怎樣,就算是陷阱,那也得去啊。不去?不去難道坐這裡打坐等“死”?
精兵們吞了吞口水,看看魏副將自己都有些虛浮的背影,硬著頭皮跟上。
片刻後......
魏旭這行人,再次目瞪口呆地看著眼前,臉色慘白如霜。
好半天,魏旭才臉色難看地發出一聲咒罵:“草他祖宗十八代啊。”
那十幾個精兵,瑟瑟發抖,想潰聲大叫又不敢。傳聞說,誰叫得最大聲,水鬼就先找誰當替身。
其中一個精兵兩眼一翻,直接暈倒了。
......
和魏旭他們一樣,其他無數隊人馬進入出口後,都陷入了這樣的循環怪圈。每一次曆經艱難好不容易找到的出口,都是新一次的鬼打牆入口。
如套娃一般,一個套一個,永無止境。
很多士兵在這樣一環套一環的恐懼裡,精神崩潰,差點就又引發了陣法營嘯。
好在司空寧對這一可能的情況早有預判,有意識地每隔一定時間就用各種方法給大軍穩住心神。在必要時候,甚至直接采取行動,把瀕臨發瘋的一部分士兵一刀柄拍暈。
因而,大軍雖被困,損傷卻不大。除了那幾隻單獨進出口的隊伍,瘋的瘋,暈的暈,甚至自相殘殺的也有,但好歹沒影響大局。
這一困,就被困了整整一日。
司空寧麵對這套娃迷魂陣,內心也是崩潰的,在山穀裡咬牙切齒地喊了句:“襄陽王,本帥定要十倍百倍還給你。”
所有人困在陣法裡,從早上困到晚上。
看著實在是沒法走出這迷魂陣了,司空寧直接躺平,命令所有士兵躺下來,睡覺。
媽的,被困了一日,早就精疲力竭,照這樣子,就算出了陣,也沒精力立馬投入戰鬥,還不如乾脆讓將士趁機休息。
至於怕不怕將士睡著了被偷襲?
司空寧冷笑一聲,若襄陽王還有人力來偷襲,就不會搞這見鬼的困人陣法了。他早看透了,這陣法,隻困人,卻並無攻擊性,隻要你自己不被搞亂自相殘殺就行。
所以,無論是襄陽王,還是這布陣的高人,他敢百分百肯定,都沒有和他正麵交鋒的實力和底氣。
但這布陣之人,卻有可能讓他的大軍陷入營嘯,要命的營嘯。
司空寧嗤了一聲。
想不費一兵一卒搞心理戰術讓他的大軍陷入營嘯自相殘殺?也未免太小瞧他司空寧了。
他也不在乎被困他一日兩日,他雖不懂奇門,可也知擺陣是需要借天地之力,需要天時地利。山穀裡這種濃霧,不可能一直持續下去,按照經驗,最多三日,就會消散。
所以,接下來,他啥也不需要做。
等,耐心等濃霧自行消散。
如果他沒猜錯,濃霧散,則陣破。
作為常年帶兵打仗的將軍,即便不懂奇門,但觀天象預天氣卻是會的。
後日,濃霧一定會散。
......
半山腰高台上的謝箐,在司空寧他們還在陣法中體驗套娃時,額上的汗一顆接一顆地冒,臉色蒼白得隱隱透明,身子都微微在晃。
艾玉蓉看著她,急吼:“謝青,撐不住就停下來。”
堅持不了三日,兩日也行啊,看她這個樣子,她真擔心她倒下了。
王朝也道:“彆撐了。”
她說過,支撐七層障眼法,和支撐一層之間,壓力天差地彆。
謝箐將從喉嚨湧出的一口腥甜硬吞了回去,穩了穩心神:“沒事,大不了日後補回來,王朝,再給我喂一顆紅色的藥丸。”
王朝沒動。
“三日,我必須撐夠三日。”謝箐臉色蒼白,眼神卻很堅毅,“王朝,少一日,都不行。”
按照包拯他們的計劃,這穀裡的陣法,必須拖住司空寧三日,後麵才有更大的勝算。當然,包拯也叮囑過她,凡事量力而行,安全為上。
她覺得,咬咬牙,一定能撐過去。
艾玉蓉糾結了一下,拿過謝箐的百寶袋,找出紅色藥丸,喂給了她。
作為將門之後,她雖不忍,卻也明白,一日,真的可能就是關乎襄陽軍所有將士,甚至襄陽城老百姓的生死存亡。
張龍有些懊惱地捶打了自己一下:“我一個男人,卻隻能看著乾捉急,壓根幫不上忙。”
他們五個武功不錯,除了在第一日乾了大活,這接下來的時間,都隻能陪著她,卻幫不上多大的忙。
謝箐有些虛弱地笑了笑:“不,三日後,就是你們的主場了。”
三日後,陣破,司空寧必然直逼城門口,那時候,就得靠他們去執行了,這也是,她給包拯要人的原因。
“可今日,才第二天,明日怎麼辦?”張龍頭疼地看了看她蒼白的臉。
“不會,隻要撐過今日,明日就不用擔心。”謝箐堅定而自信。
這就是個心理博弈的過程。
誰能多想一步,誰能多頂一陣,誰就贏。
她並未給他們解釋為什麼,主要是,解釋起來麻煩,也廢精力。
艾玉蓉忽然道:“我信你。”
“我們也信你。”四大金剛齊齊握拳。
幾人不再說話,默默地看著穀內的情況。
謝箐也不再吭聲,主要是,她壓根連說話的力氣都沒了。
倒也不是說陣法需要布陣之人一直維持著,正常情況下,陣法布好後,並不需要一直維持。但七星套娃障眼法,她卻需要定時補漏,主要還是因為她修為不夠。
這陣法,若是哥哥或者小白來,一旦布好,隻需等著看戲便是,可她卻需要付出更多的煎熬......
這一刻,謝箐忽然就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