懂了無論在唐家還是現代,哥哥為何拚了命地要變強大。因為,哥哥隻有足夠強大,才能護住想護的她啊。
也懂了為何展大人和小白在經曆了瘋人穀那半年後,武功開始突飛猛進。因為,江湖凶險,人外有人,他們想要彼此保護吧。
謝箐眼眶泛紅。
她雖能力不濟,可也願為了想護的人拚儘全力。
其實,她壓根不敢告訴艾玉蓉他們,她真的有點撐不住了。
不懂奇門的人不知道,超過自己修為強行布陣的後果,注定遭受強大的反噬,對身體的反噬。
此刻,她感覺整個身體,都像被車輪碾過一樣。疼,全身都疼,無處不在的疼。
可她......不能倒下。
她要幫襄陽軍爭取時間啊,她要等著哥哥醒來,等著展大人平安歸來,等著......永無歸期的人魂歸。
謝箐咬緊牙關,再次抬手、走罡步、念口訣。
時間,一點一點地過去,從日上三竿到落日餘暉,從夕陽西下到繁星閃爍。
每隔一定時間,謝箐就得補一次陣法衰弱的部分,此刻,她感覺,手臂已經僵到快要抬不起,腳下也如灌滿了鉛,沉重得每走一步都如此艱難。
而渾身上下,猶如被車輪碾壓了無數次,那種疼,無法用語言去形容。很多次,她都感覺自己再也堅持不下去,似乎下一秒就會氣絕身亡。
無數次,她想,要不,放棄吧,就這樣吧。她能力所限,已儘力了。
在身體的不堪重負下,精神,也開始恍恍惚惚起來,她看著那湛藍天幕下,一顆又一顆星星,一閃一閃的,像極了曾經的光芒四溢小白。
他總是用他那風情萬種的桃花眼眸看著她,像個蠱神一般地一眨:“小謝青,你又在冒星星眼了。”
她潸然淚下。
小白,對不起,我可能,真的撐不住了。
謝箐的手,緩緩垂了下來。
淚眼模糊裡,那些閃耀的星光裡,白玉堂那張勾魂攝魄的臉隱隱約約,那熟悉的嗓音似就在耳邊。
“要布陣,得精奇門,懂人心,會博弈......”
“小謝青,你若遇到強大的對手,記住,博弈他的心理,遇強則強......”
淚光裡,那湛藍的天幕,變得柔和起來,就像......展大人平日裡那一身雯月清風般的藍色衣衫。
她忽然就想起了展昭留給她的“最後一麵”。
那一日,他將被周博愛纏住的她和小白用輕功帶回星河深處後,宮裡來了人,讓他立即進宮。她的第六感又來了,抓住他的手,不肯讓他離開。
他對她說:等我回來....
等我回來……
等我回來……
等我回來……
謝箐那已垂下的手,又緩緩抬了起來。
繼續.....
時間滑走,圓月高懸,腳下似乎...再也走不動了。
又疼又昏沉的腦子裡,無數聲音叫囂著:放棄吧,你已經儘力了。
瀕臨崩潰的腦海裡,過去的某些畫麵,一幅接一幅,放電影一般,不斷滾過。
那些她和哥哥的過去,和展大人的過去,和小白的過去,和開封府人的過去.....
在意識快要模糊前,謝箐咬破了自己的唇,唇上的疼痛和口裡的腥甜,讓她一下清醒過來。
此刻,手勢步伐已亂,陣法也搖搖欲墜。
“艾姐姐,再給我一顆。”她狠狠咬牙。
她不放棄,絕不!
她若任陣法自破,強大的反噬,會連她自己都活不下去。
她的命,可是那麼多人換回來的啊。
哥哥為了她,逆天而行,兩度強行送她入異時空。
展大人救了她一次又一次。
而小白......因她,沒了。
謝箐淚如泉湧。
哥哥寵了護了她兩世,這一世,讓她來......保護哥哥吧。
每次遇到危險,展大人總是對她說:
莫怕,我在。
抱緊我,彆怕。
躲在這裡,等我......
他說:等我回來......
謝箐對著天幕露出一個虛弱的笑意。
展大人,你的大義,我來幫你守護。
展大人,我.....等你。
但你要......記得歸來。
艾玉蓉沒說話,默默喂了她一顆藥丸,使勁抬高了頭,不讓早就在眼角的淚滾下來。
雖然袋子裡的藥丸都是珍寶,可這樣強行進補,對身體,終究是弊大於利。
可她.....必須給她吃。
因她知道,她有她要守護的人,守護的東西。
四大金剛紛紛撇開眼,紅了眼眶。他們從來不知,這個大大咧咧到沒心沒肺的姑娘,這個怕狗怕疼渾身怪毛病的家夥,也有如此堅強的時候。
不知過了多久。
在謝箐即將支撐不住的時候,司空寧終於躺平。
謝箐哇地噴出好幾口血,直接軟在艾玉蓉身上。
終於,司空寧終於如她所願......躺平了。
終於,她終於可以歇歇了。
隻要他們不亂走了,她基本就不需要耗費精力去維持陣法了。
她猜,司空寧早就猜到了襄陽軍沒人了,也猜到了布陣的人壓根不敢和他正麵扛上,隻能用陣法困他。
那麼,想通了的司空寧,一定會選擇躺平。
因為司空寧知道,若再在陣法中亂動,很有可能帶來他都壓不住的營嘯。
可司空寧卻不知道,她壓根沒那個本事繼續支撐到他們真正發生營嘯。恐怕,對方還沒真正營嘯,她自己就倒下了。
所以,她就賭這點信息差,賭司空寧的心理。
如今,她賭贏了。
她緩緩閉上疲憊不堪的眼。
精奇門、懂人心、會博弈,遇強則強......
小白,我學會了。
......
在謝箐被陣法反噬痛苦堅持的時候,留山聖女峰上的大殿內,有人再一次命懸一線。
顧傾城看著床上昏睡著卻麵色極其痛苦的人,心裡一痛,緩緩捂住臉。
他哽咽著聲音問:“素素,可還有......希望?二十一次了。”
旁邊一美得不似人間之物的女子,臉上清淚滑下:“是生是死,全在他一念之間,若心有執念,或許還有希望醒來,否則.....”
女子彆開頭,閉了閉眼,過了好久才繼續:“否則,活死人,或真死人。”
門外,有三人靜靜站立,紅了眼眶。那三人,兩男一女。
一人一身紫衣,手持名劍。
一人身材魁梧滿臉胡茬卻著一身女裝。
一人麵容慈祥,手握“捆龍索”。
“不會的,他已經苦苦堅持了二十一次了。”紫衣男握劍的手一直抖著,“他有執念的,有的。”
女裝男不說話,隻嚶嚶嗚嗚地哭。
捆龍索婆婆比較冷靜:“不會的,他一定能堅持下去,因為,他放不下那兩個家夥啊......”
......
留山某人醒不來,遠在無涯山的展昭,卻強行衝破昏睡草的藥效,提前好幾日醒了過來。
無崖子看著醒來的展昭,暗自感歎。沒想到,展昭真的自己就衝破了他下的昏睡藥,強行醒來了。
這家夥在昏睡的這段時間,總是在無意識地調動內力去衝他的藥力,還經常說夢話,不是喊什麼白就是喊什麼青。
如今,連他也沒法強行讓他昏睡了,不過好在毒已解,眼睛也好了七八層了。
“展昭,你確定要馬上下山?”無崖子看著他,神色嚴肅,“你這雙漂亮的招子若不好好養養,視力有可能無法恢複從前那樣。”
展昭對無崖子重重一磕:“晚輩謝過無涯前輩救命之恩,但晚輩,必須要走。”
無崖子歎了口氣:“你既心意已決,我便不再攔你,也罷,將這些藥帶去,記得每日服下。”
展昭接過藥,再次給無崖子一磕,離開了無涯穀。
無崖子提前就讓人給他在穀口備了馬。
展昭翻身上馬,一夾馬腿,疾馳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