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堂帶著謝箐去了城外的雲湖山莊,顏查散和柳叮叮也一同前往。
雲湖山莊在汴梁城外一裡地,山莊內有山有水風景優美,堪比皇家園林,乃汴梁權貴最愛的風雅園子之一。
一到晚上總是燈火通明的山莊,此刻卻黑漆漆的,如若不是山莊大門口那幾盞燈籠發出的昏黃光暈照在“雲湖山莊”幾個大字上,謝箐都懷疑白玉堂帶錯了路。
“小白......”謝箐神色古怪地指了指黑漆漆的山莊內,“你該不會帶我們來玩什麼恐怖遊戲吧?”
“小爺沒那麼變態。”白玉堂一揉她腦袋,“彆急,呆會你就知道了。”
柳叮叮似乎想說啥,被顏查散扯了扯衣袖,立馬目不斜視。
謝箐正疑惑間,山莊內忽有悠揚的琴音響起。
那琴音,婉轉動聽,音如天籟,讓人不自覺就會想起風花雪月山盟海誓的畫麵。
《鳳求凰》?
謝箐微微一怔。
這樂曲她聽過,乃大名鼎鼎的《鳳求凰》,文人才子風花雪月時最愛的曲子之一,司馬相如寫給卓文君的。
隨著琴音的響起,原本黑漆漆的山莊內,亮起了第一盞燈。那燈,剛好在謝箐足下。隨後,從她足下開始,花燈一盞接一盞,依次點亮,蜿蜒向前。
每一盞燈,都是一朵玫瑰的造型,遠遠看去,就像是在她麵前鋪展開一條滿是玫瑰的星光大道,通往神秘的遠方。
謝箐一臉震驚地看著,驚歎於這堪比現代聲控燈的設計。
花燈一路向前鋪展,在鋪了大約十丈左右時才停止,隨後,星光大道儘頭,無數盞花燈同時亮起,光芒璀璨。
路的儘頭,有芝蘭玉樹般的男子站在那裡,含笑看著她,身上的衣袍,和她同色係,一看就是情侶裝那種。他的背後,無數燈盞下,大片大片的玫瑰花海在綻放。
展大人?
謝箐一臉呆傻地看著星光大道那一頭的他,腦子有些糊塗。
“傻瓜,還愣著乾啥,”白玉堂將她輕輕一推,“去吧,他在等你。”
謝箐本能地向前走去,隱隱激動的表情裡,依然殘留著呆傻。
待她終於能看清他衣袍時,表情一下變得古怪起來:“展大人,你這衣服...怎麼和柳叮叮借我穿的那麼類似?”
展昭笑得很暖:“那本來就是你的衣裳,我娘親為我們做的,你說的...情侶裝。”
謝箐看看自己衣裙,再看看展昭的衣袍,隱隱明白了啥。
他牽起她的手,將她帶到了那片花海裡。
“展大人....”她略略困惑地看著他。
“看那邊。”他輕笑一聲。
她聽話地轉頭,順著他的視線看去。
花海中央,立了一麵巨大的卷軸“幕布”,幕布四周,掛了八盞宮燈。隻是,宮燈目前並未點亮。幕布上,隻能隱隱約約看到似有什麼畫麵。
《鳳求凰》的樂聲,悠悠揚揚。
幕布四周的八盞燈,也開始依次點亮,將幕布上的畫麵照得一清二楚。
那是......他和她初遇的畫麵。
畫麵大概停留了兩三秒,便開始緩緩向右滑動。隨著卷軸的滑動,上一副畫麵隱入卷軸左側的杆子內,新的畫麵又鋪展開,一副接一副,徐徐不斷......
看著那些像連環畫一樣的幕布畫麵,謝箐眼眶漸漸發紅。
那些畫麵,她在展昭府邸的書房內見過。
那一次,展昭替她挨了皇帝的三十大板後,她心裡難過,在展昭府邸亂逛,無意中走到了杏花疏影那個院子。
在那裡,她第一次明白了什麼是愛,如何去愛。
她看到了滿院子的玫瑰,僅僅因為她在玫瑰穀時隨口說的一句話。
她還看到了書房裡掛滿整麵牆壁的畫。那些,都是他親手所畫,把他和她的相識相知相戀整個過程,用書畫的形式呈現了出來。隻因為,她曾遺憾地告訴他,她想留住某些美好永恒的鏡頭,可惜這裡沒有相機......
她還看到,他模擬她當初在嵩山玉女峰山巔的塗鴉,在玉女峰那副唯美“鏡頭”下,寫下了“forever”這個單詞,隻因她說,她想那副畫麵能成為永恒......
她還看到......
鳳求凰的琴音裡,卷軸不斷移動,過去的一幀幀,一慕慕,像放慢電影似的,不斷滑過。曾經的點點滴滴,從時間長河那頭緩緩走來,如此清晰,恍若昨日。
謝箐的眼眸,早已濕潤。
卷軸,終於停止了轉動,畫麵,定格在最後一副。
這一幅畫,不再是對過去的記錄。畫麵裡,無邊無際的玫瑰花海中央,男子單膝跪地,女子迎風站立,男子的手裡,似乎拿著什麼小小的東西。
與此同時,花海儘頭那閣樓上,上百隻頭頂小花燈的機關木鳥撲棱著翅膀飛出,在黑絲絨一般的天幕上,拖拽出流光四溢的尾巴。
機關木鳥按照一定的規律在空中飛行,遠遠看去,像極了現代時候的無人機表演。
夜空之中,一副巨大的愛心圖案漸漸繪出,桃心中央,排列著八個大字。
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在那八字綻開時,花海儘頭,白小一飛了過來,嘴裡叼著一枚圓形飾物。展昭從它嘴上取過那枚戒指,單膝跪地。
他緩緩啟唇,溫柔的嗓音,卻重若千斤。
“此生,展昭偏愛唯一人,願儘餘生之慷慨,許卿一世繁華。”他看著她,目光深情和認真,“箐箐,以你之名,冠我之姓,可否?”
她看著他,眼裡濕潤更甚,一抹溫柔的笑意漸漸蔓延至眉梢眼角。
她伸出手,輕輕開口,音量雖輕,卻重如諾言。
“風有約,花不誤,此生...不相負。”
他的眼裡,兩旋星光蔓延鋪開,星光旋轉蕩漾間,仿若天際星河破開,落下滿世界的流光溢彩。
他將那枚戒指,輕輕套在了她左手無名指上。
她看著手上的戒指,再看看他,眼裡全是欣喜動容的笑意,隻是,笑意裡,漸漸染了淚,那種隻有在極度幸福的情況下才會落的淚。
當初,在陳州時,她隻是給他和小白隨口聊起了現代的無人機求婚場麵,卻從來沒想過,他真的根據她的描述,給了她夢寐以求的求婚場麵。
遠處,忽有沉悶聲音響起,像有驚雷炸開。
夜空之中,忽有煙花盛開,一朵接一朵,璀璨絢爛。漫天的煙花,像無數道流星雨,在漆黑的天幕上劃出迷離流灩的弧跡。
他捧起她的臉,吻了上去。
花海之中,卷軸之前,花燈愛心之下,他吻得溫柔而虔誠。
從今以後,執子之手,與子偕老,白首不相離......
絢爛的煙花不斷炸開,在夜空中鋪展,炫耀,像是在蒼穹之上開滿了一片流光溢彩的花海,和底下那片夢幻般的花海遙相呼應。
空氣裡,滿是玫瑰花海那濃鬱醉人的花香,帶著絲絲聞不見卻能清晰感覺的的甜味,那是.....傳說中愛情的味道。
這一刻,風也溫柔,雲也朦朧,甜甜的空氣裡,滿是看不見的浪漫小泡泡。
星空起煙花,天穹起雲霓。
目之所及,皆是圓滿。
不知何時,包拯、陳世美、公孫策一家、叮叮當當、帶著東哥春妹的秦香蓮、白玉堂的四個老鼠哥哥,盧夫人和已快兩歲的咕咕,以及趙曦和白玉堂,站在了花海邊上,遙遙看著擁吻的一對璧人。
“煙花夜,星如雨......”公孫小影看著天空喃喃,“好像龐昱叔叔每次來看我時給我放的啊。”
在寺裡呆的那三年,龐昱叔叔經常來看他,會給他帶好多好多好吃的,會陪他抓蝴蝶捉蜻蜓,還會像爹爹那樣將他跨在脖子上騎馬馬。
有一次,他好奇地問他什麼是煙花。他當夜就讓人去買了很多很多煙花,給他放了一整夜。
他記得叔叔說:煙花夜,星如雨......
艾玉蓉忽然看了一眼公孫小影,又看看漫天的煙花,眼裡染了淡淡的懷戀。
公孫策一摸小影的頭:“叔叔那麼疼你,你可不能忘了他。”
公孫小影點頭:“不會忘,爹爹你昨日還提醒我該去看看叔叔了,明日我們就去買很多很多紙燒給叔叔。”
“小影弟弟,哥哥,”春妹一指那些煙花雨,一臉天真可愛,“快許願。”
“幼稚!”一向高冷的東哥,麵無表情地撇她一眼。
“哎呀,哥哥,”春妹一揪他耳朵,強迫他看向那些煙花雨,“你的眼裡能不能有點煙火氣?”
東哥繼續麵無表情,春妹一跺腳,拉著公孫小影開始許願。
東哥安靜地看著天空,璀璨的煙花映照在小小少年漂亮的眼中,像碎落的星星,給他那雙微帶冷意的眸子染了一絲人間煙火氣。
人群裡的陳世美,看了一眼站得遠遠的秦香蓮,再看看一雙兒女,闔上眼,雙手合十,開始許願,極儘虔誠。
“小白,這是你的手筆吧?”包拯滿眼驚豔地看著那些燈光和花海。
四個老鼠哥哥立馬挺直腰杆,一副驕傲得不得了的樣子。
“沒錯,累死小爺了。”白玉堂揉了揉有些酸的肩膀,低聲道:“但皇帝大人承擔了一半。”
在陳州泡溫泉時,她和他們閒聊,她說起過現代時空的求婚場麵,那個時候的她,臉上充滿了向往。
前幾日,展昭跑去找趙曦要了賜婚聖旨後,拜托趙曦先彆告訴她,因為,展昭說要給她一個她喜歡的求婚儀式......
於是,為了這家夥的求婚儀式,他和趙曦這兩個機關天才,可是熬了三個通宵才幫這家夥把求婚現場所需的所有機關設施給趕了出來。
那星光大道,那花海燈火,那會自動翻書的卷軸,那在空中繪出愛心和表白八字的機關木鳥,統統都是他們做的。
他還好,閒人一個,就是可憐了趙曦那個當皇帝的家夥,白天日理萬機,晚上還得溜出宮來給親妹夫乾活。
今日,他負責把謝箐拐出去,趙曦則負責在現場操控機關,而煙花或者其他細節,自然有龍飛鳳舞等人在負責。
至於那大片大片的玫瑰花海從哪裡來的?
自然是展昭再次啃老,直接派人去把展爹的玫瑰穀一窩端了,據說把展爹氣得狂呼:“你個小兔崽子不要臉,那是我媳婦兒的,那是我媳婦兒的!”
展爹一邊生氣,一邊大手筆的撒銀子,把這雲湖山莊直接給買了下來,送給他這寶貝兒子當新婚禮。
不到兩歲的咕咕,騎在盧方肩上,使勁拍著肥嘟嘟的小手,口水長流地吼著:“滴滴,親親,親親,滴滴,星星,花花......”
盧夫人拿絹帕擦了下咕咕呼啦啦的口水,對盧方笑道:“咱家這乖兒子,次次看到展昭和小謝箐,都爹爹娘親地狂喊,喊得我這真的娘親都要吃醋了。”
盧方笑道:“真不知咕咕和他們究竟是啥緣分。”
“天,我好像真的目睹了展大人和箐箐從相遇的那刻到現在的所有。”柳叮叮再次滿眼崇拜地看著花海中央的巨大卷軸,“我那畫師哥哥也真的厲害,能把展大人的手稿放大那麼多。”
幾日前,展昭帶著他書房所有的畫去找顏查散,拜托他請柳叮叮的堂兄,即汴梁最好的畫師柳如才,將這些畫放大幾倍,畫在白色幕布上。然後讓五爺將這些放大的幕布畫做成了機關卷軸畫。
“沒想到展昭這麼內斂老實的人,才是最浪漫的。”包拯不可置信地瞅了瞅遠處的展昭,開始籌劃著要給他家小公主怎樣的求婚儀式。
具體如何不清楚,但這機關木鳥他要定了。
至於誰幫他做這機關木鳥?
趙曦?不不不,這皇帝他可是萬萬沒那膽子。但白玉堂可以啊,雖然他喊不動白玉堂那個拽爺,但展昭喊得動啊。
隻要薅了展昭這隻羊,就相當於薅到了三隻羊。
薅展昭薅得得心應手的包大人,越想越開心。他想好了,木鳥上天的求婚詞就是:本大人同意蕭楚楚(耶律古琦)白睡一輩子。
四大金剛可不知他們的最愛的大人腦子裡已經萬馬奔騰了,他們看著天空,除了震撼還是震撼。
“展大人太會了。”張龍由衷讚道,他算是明白了為何內斂害羞動不動就臉紅的展大人比他們誰都先抱得美人歸了。
就這溫柔寵溺勁,彆說女人頂不住,白五爺這個男人都頂不住啊。
“五爺,等我愛上誰家姑娘時,能不能也幫我搞個這樣的機關大場麵?”馬漢咽了下口水,他最近可是看上秦香蓮那表妹了。胖嘟嘟的,太可愛了。
張龍一巴掌拍過去:“你知道這些機關要多少功夫嗎?這全世界,五爺隻會為展大人和小謝青而做,你倒是想得美。”
馬漢也覺得自己簡直異想天開,滿臉沮喪地住了口。
趙虎壓低聲音:“你們說,五爺會不會難過,他最愛的兩個人,要成婚了。”
“你說呢,”趙虎白他一眼,幽幽歎息,“講真的,我真希望五爺是女子,那樣的話,展大人可以娶倆,皆大歡喜。”
馬漢蹙了蹙眉:“好像也不行,展大人和五爺,還有小謝箐,都是堅定的一生一世一雙人的想法,五爺若是女子,那這.....”
張龍哼了一聲:“這世上,任何女子都無法介入展大人和小謝箐,但.....五爺例外。五爺若真是女的,我敢保證,絕對是沒羞沒躁的一家三口。”
趙虎蹙了蹙眉:“既然展大人娶倆可以沒羞沒躁一家三口,那現在也一樣可以啊。”
馬漢張龍張了張嘴,忽然發現竟然無可反駁。
三大金剛一直在嘰嘰喳喳八卦著那微妙的三人團,唯有王朝壓根沒參與,此刻,他正使勁瞅那些花海,盤算著呆會偷偷借一大把去送人。
沒辦法,真不是他要“偷”,是汴梁壓根沒人種玫瑰啊,可東哥說了,他娘親和謝捕快一樣,隻喜歡玫瑰。
以前,他都是悄悄去展大人府邸“拿”,但到底有些虧心,今日這花海這麼多,多“拿”點不過分吧?
此刻的白玉堂,似乎壓根沒聽到四大金剛的談話,有些失神地看著卷軸,一身雪衣在風裡不斷翻飛,星光照耀下,泛著淺淺淡淡的幽光,似染了幾分落寂之色。
他就那樣遙遙地看著他和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