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白港 黑暗中,有芙羅拉以外的人……(1 / 2)

血咒 一隻黑熊 6408 字 10個月前

黃昏時雨幕落下,整個世界融化在一片灰黑中。

米斯緹的鬥篷已經濕透了,濡濕的鬢發貼在臉頰上,她隔著嘈雜的雨聲聽芙羅拉和一個陌生中年男子的談話。

“求求您了,我們真的需要馬上進城。”米斯緹驚訝地看到芙羅拉臉上擺出柔軟的表情,被雨水淋透的獵人狼狽之餘竟然看起來又年輕了一些,五官因裝出的可憐樣而柔和許多。

被芙羅拉突然攔下的攤販似乎早就認識她,多半也知道她的過去。在看到芙羅拉的臉的瞬間,他便用力將兩人推到板車後麵,用自己的身體擋住了巡警的視線。

“你不該回來的,你回來做什麼?他們會絞死你!”胡子拉碴的男人和芙羅拉一樣有著北方人麵孔,發白的嘴唇顫抖著。

“弗朗茲大叔,從我出生起您就對我們家多有照顧,如果不是事情緊急,我這種麻煩人物也沒臉找您幫忙……”

“你以為老弗朗茲會在乎那幫人怎麼說你嗎?在外麵好幾年不見你寄一封信回來,現在又跑到我麵前說這些話!我們都很擔心你!”男人幾乎是在咆哮,“我們答應過你爸媽要照顧好你。”

“……我很抱歉。”

米斯緹悄悄向後挪了一步,她不太想卷入芙羅拉和舊識之間,但芙羅拉卻一把拉住了她的手,把她扯到自己身前。

獵人哀聲道:“這女孩得了肺病,你也知道外麵的醫療水平,我們實在是走投無路了……”

米斯緹:“?”

雖然完全搞不清楚狀況,但她還是配合地輕輕咳嗽了兩聲。

米斯緹因滲進衣物的冰冷雨水微微顫抖,又是一副瘦弱蒼白的可憐樣,漂亮的藍眼睛泛著一點漣漪,蠱得芙羅拉都要信了自己的鬼話。

她摸了下米斯緹的額頭,輕聲問:“還難受嗎?”

米斯緹點了點頭,裝作無力地把臉靠在芙羅拉肩頭,實際上是錯開位置不讓名叫弗朗茲的男人看到她不住顫抖的嘴角——芙羅拉用這種聲音說話太好笑了。

中年男人撓了下頭,皺眉糾結了片刻,自暴自棄地說:“好好,我帶你們進去。把東西拿好,馬留下,我找人幫你送到希娜那裡去。”

芙羅拉鬆了口氣:“太感謝您了,也幫我謝謝希娜姨媽。”

弗朗茲瞪了她一眼:“動作快點,等著巡警來抓你嗎?”

弗朗茲是酒商,他打開兩個空的橡木桶,把兩人塞了進去,碼好酒桶之後又蓋上一層厚厚的防水布。米斯緹在酒桶裡蜷縮著腿,聽著男子在外麵緊張地忙來忙去。

遭到白堊之塔放逐意味著芙羅拉不被允許踏入整個轄地哪怕一步,一個謹小慎微的商人該做的不是幫她偷渡進城,而是立刻上報給巡警撇清關係。米斯緹能想象到芙羅拉敲詐脅迫這樣的老實小商人,這倒是她沒預見到的。

許久,身下的馬車才慢悠悠地動起來。

她屏息凝神,生怕下一秒就會有衛兵來檢查。米斯緹很意外自己在這麼狹小黑暗的環境中竟然不像過去那樣感到心慌,木桶裡除了略刺鼻的酒味,還帶著一點果香的甜味。

米斯緹想說是這股氣味安撫了自己,但這個理由甚至糊弄不了她自己,真正令她感到安心的是隔著兩層橡木和她緊挨著的芙羅拉。

馬車停了下來,弗朗茲好像在和城門守衛說話。讓米斯緹害怕的檢查沒有到來,弗朗茲簡單地打了個招呼以後便驅車繼續前進。

騎在馬上還沒有什麼感覺,坐在馬車後麵米斯緹才發覺這裡的石磚街道十分平整,直到被從酒桶裡放出來她也沒感到什麼顛簸。

大雨還在下,她輕輕跳下馬車,詫異地發覺路麵上完全沒有積水,雨水順著道路兩旁的溝壑快速流進埋在路麵以下的管道中。不難想象,地下同樣有著她此前看到過的秘文在引導著各個管道中的水流排出。

這座城市的排水係統非常出色,更令米斯緹驚訝的是這裡不過是靠近城郊的窮人所居住的地方,七百年後的世界再次超出了她的想象。

“快走吧。最好不要在城中停留太久,最近好像又出了點事,我也不清楚具體情況,但你們倆最好不要惹出麻煩來。”弗朗茲重新蓋好防水布。

他搓了搓雙手,但還是冷得打顫,對著米斯緹抬了下下巴:“問問馬琳願不願意收留你們,彆讓病人淋雨。”說完便駕馬駛離。

米斯緹看到他還在不斷地回頭,芙羅拉卻拉著她往另一邊走去:“彆回頭,裝作不認識他,萬一被人看到他和我們有交集可能會給他帶來麻煩。”

米斯緹擦了擦從帽簷滴落到她臉上的雨水,芙羅拉走得很快,淡金色的長發被水洇濕後顏色深了一些,連帶她整個人都暗沉下來。

她問:“剛才那個人和你是什麼關係?”

芙羅拉從來不會說“不關你的事”或“管好你自己”這種話,那個不太友好的靈魂被埋藏在教養和笑容的假麵下,米斯緹隻是隨口一問,等著芙羅拉再以輕快的玩笑話糊弄自己。

但芙羅拉臉上沒有笑容:“我父親的一位兄長,以前住在我家隔壁。以防你想問——希娜姨媽在城西經營馬廄,我們離開之前她會為我們照料馬匹,她是我母親的姐姐。馬琳是希娜姨媽的大女兒,當然也就是我的姐姐,我們從小一起長大。”

“你發燒了嗎?”米斯緹問,“你把那個神神秘秘的獵人藏到哪裡去了?”

她以為這是個無傷大雅的玩笑,沒想到芙羅拉一把捂住她的嘴,將她按到了牆角。

我不是故意的,我可以道歉!驚慌的米斯緹嗚嗚出聲,她看到芙羅拉警惕地掃了一眼巷尾,更用力地將她擠在拐角不易被察覺的角落裡。

芙羅拉大概是悄悄長了四隻手,她快速把行李一並提到了角落裡,一隻手忙著限製米斯緹的同時還能調整好那個長長的皮箱的位置,不讓它從牆邊露出來。

芙羅拉身上的暖意在她冰涼皮膚的感知下愈發明顯,米斯緹安靜下來,睜大眼睛盯著芙羅拉戒備的眸子。

這麼近的距離米斯緹幾乎能聽見她血液流動的聲響,芙羅拉剛才扯掉了濕漉漉的領巾,白皙的脖頸離她隻有幾寸,米斯緹能聞到她身上被體溫烘乾的雨水和衣物的淡甜香混在一起的氣味。

應該有條法律禁止芙羅拉再用這種氣味的香皂或彆的什麼……

米斯緹臉上泛起一點紅暈,她意識到自己剛才忽然有一種想要舔芙羅拉一下的衝動,於是極力地瞪著對方的臉假裝無事發生。

這麼多人裡為什麼隻有芙羅拉看起來這麼美味呢?因為她年輕力壯?還是這張漂亮的臉給她的錯覺?

她赤/裸的目光很快被芙羅拉察覺,獵人毫無怯意地與她對視,米斯緹很靦腆,通常隻敢悄悄地偷看她——頻繁到一個很不合適的程度——芙羅拉本以為她要不了幾秒鐘她就會怯弱地移開視線。

是拿準了跟蹤她們的人正在靠近,反正獵人的嘴裡也吐不出什麼尖酸的話嗎?米斯緹明目張膽地用目光描摹著芙羅拉的臉,水滴從芙羅拉發梢滴到米斯緹臉頰。

順著房簷落下的雨水幾乎在她們身後連成一片水幕,渾身濕透的兩人親密地擠在陌生人屋簷下的小空間裡。芙羅拉慢慢地鬆開捂住米斯緹嘴的手,少女安靜地沒有再出聲。

芙羅拉先一步敗退移開視線,米斯緹捕捉到她想咬唇又生生止住的微小動作,心裡泛起一點勝利的喜悅。

“啪嗒啪嗒——”有人踏著雨水快步走來,小跑著衝到她們剛才消失的地方。

芙羅拉轉身一拳打在那人臉上,順勢繞後絞住對方的脖子。那是個中年女子,穿著與商人或普通民眾略有區彆,像是哪個有錢人家的護衛。

獵人小心地不讓她們倆中的任何一個進入到那個人的視野中,米斯緹隻能看到那個人的臉慢慢漲成豬肝色,芙羅拉將她勒暈了隨手丟在地上。

“她死了嗎?”芙羅拉一拳打斷了她的鼻子,血化在雨水中,讓米斯緹嚇了一跳。

“沒,但是應該不止她一個人。”

兩人默契地分彆拿起背包和箱子,芙羅拉示意她跟上自己。

芙羅拉對周邊的小巷好像自家後院似的熟悉,帶著米斯緹在街巷中四處繞。天色已黑,雨好像越下越大了。背包上覆蓋了一層防水的硬皮革,米斯緹相信裡麵的衣物還不需擔憂,她自己倒是結結實實地打了兩個噴嚏。

“低下頭,不要讓人看到你的臉。”芙羅拉小聲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