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料到你有一天會飛黃騰達,但沒想到這一天會來的這麼快。”芙羅拉挑眉,“你沒告訴過我你收了個學徒。”
“哦,跟我不告訴你我升職了的原因一樣——根本找不到你。”克萊門汀踢掉濕漉漉的靴子,招呼她們進來。
米斯緹說:“行李還是先放在外麵吧,上麵都是水。”
克萊門汀站在原地,好像在等待什麼。稍時,她驚訝地發覺芙羅拉似乎不打算動手,塔主隻得打了個響指,米斯緹瞬間感到一股力量將她往下拖,衣物和行李表麵沾著的雨水嘩啦一聲落在地上,流進一條小小的溝渠消失無蹤。
“哇!”
“我沒法做到更精細了,所以你們還是得先去換身衣服。如果某人不跟我置氣,你們就能把自己弄乾了。”克萊門汀做作地行了個禮接受米斯緹讚歎的目光。
少女驚訝地看著芙羅拉:“原來你一直都會這種招數?那這大半個月的野人生活究竟是為了什麼?”
芙羅拉微笑著避開她的問題,推著她向前走:“不如您先去換身衣服洗個澡,小心感冒了。”
她好像在門關上的瞬間找回了平時的假麵,米斯緹還是比較習慣這個笑眯眯的獵人。
但是這裡可不是隻有兩個人的荒野,米斯緹不想和芙羅拉分開。少女像泥鰍一樣掙開她的手,跟在她身邊不肯離開。
三人各自找地方換上了乾的衣服,又重聚在起居室。
巫師塔的內設比米斯緹想象的要精致很多,地麵是乾淨平滑的石磚,赤腳踩在上麵一片冰涼。克萊門汀家的沙發軟得好像要把她吃下去,起居室還有燒得很旺的壁爐和一塊超級大的熊皮地毯,皮毛柔軟溫暖。
坐在這麼舒適的沙發上,米斯緹還是顯得緊張不安,多半真如芙羅拉所說她被跟蹤她們的人嚇得不輕。
她手邊有個小書架,茶幾上最明顯的地方擺著一本《獅鷲之死——顛覆戰爭編年史》。紅皮封麵上燙了一個很大的格裡芬家族家徽,張牙舞爪的獅鷲躺在“死”這個詞下麵。
少女臉色一白。克萊門汀察覺到她的視線,打了個哈欠說:“那本書是拉卡萊雅的,她應該很高興借給你。我聽說她在學院裡到處推銷,但是沒人肯讀這種無名小作者出的書。”
“謝謝你收留我們。”米斯緹拘謹地端坐著,雙手握拳放在膝上,她知道自己隻是附帶的,克萊門汀熱情的來源是自己身旁的芙羅拉。
“芙羅拉和我是老朋友了,我相信她不會把怪人帶進我家的。”克萊門汀拍了拍她的手讓她放鬆,“我也不介意交個新朋友,接下來的幾天你就安心住下吧。”
她的話反而讓米斯緹有點心虛,一旁的芙羅拉則一臉淡定,她翻出一個做過防水處理的包裹,放在桌上推給克萊門汀:“你要的東西都在這裡。”
吸血鬼傳染性不強,米斯緹看起來也不像是知道怎麼授血的樣子。芙羅拉既然有膽量把她帶進白港,就有處理她的能力,不可能讓她傷到克萊門汀和她的小學徒。
克萊門汀直接打開了,米斯緹看到一堆亂七八糟的東西——牙齒、爪子、瓶瓶罐罐還有一些叫不上來名字的草藥。
克萊門汀挑出一個透明玻璃罐,裡麵裝著一個乾癟的球體。米斯緹問:“那是什麼?”
“食屍鬼的眼球。”
真不該問的。米斯緹本來就不太舒服,現在有點反胃了。
“老師,您不去洗個澡嗎?”小學徒放好了浴池的水,招呼兩位客人沐浴之後回客房休息。她又給克萊門汀拿了一塊乾毛巾,見老師入了迷,無奈地走到她身後替她擦頭發。
“等一下,等一下。拉卡萊雅,你看這個結晶,我從來沒見過品質這麼好的結晶。”克萊門汀老師正興奮地翻著芙羅拉給她帶的小玩意。
“魔力結晶是需要審查會批準才能使用的材料,我猜有個具備煉金術知識的人替您獵殺魔獸後現場提煉了是嗎?未經授權獵殺魔獸也是非法的。”
芙羅拉爭辯:“在白塔確實如此,但在金塔這些都是合法的。那頭野豬毀了三座村子呢。”
拉卡萊雅注意到臉色慘白的米斯緹,青綠色的大眼睛對她眨了眨:“你身體不舒服嗎?”
“稍微有點。”米斯緹莫名心慌,她不安地看了一眼窗外。
米斯緹已經有好一陣子沒在彆人家的屋簷下生活過了,有點坐立難安。
拉卡萊雅去而複返,端來鹽、麵包和一瓶紅酒,還有一大杯熱騰騰的甘草茶。沒什麼食欲的米斯緹還是強逼著自己各吃了一點,然後灌下了那杯熱茶。
苦中帶甜的甘草茶讓她肚子暖呼呼的,米斯緹的臉色紅潤了一些,喝了熱的東西,她那顆不停亂跳的心臟也平複了一些。
看起來芙羅拉和克萊門汀的夜談短時間內不會結束,米斯緹打了個懶洋洋的哈欠,跟著那個漂亮得像小美人魚的女孩去一樓浴室洗了澡,先一步回了客房。
客房裡已經先一步鋪好了嶄新的寢具,米斯緹將自己扔了上去。她有好長一段時間沒能安安穩穩地躺在柔軟的床上了。
米斯緹在床上滾了一圈,摸了摸自己柔軟的頭發。剛才拉卡萊雅操縱氣流的時候米斯緹萬分緊張,斷斷續續地大喘氣,把貼心替她吹乾頭發的小學徒嚇了一跳。
她從沒這麼明顯地感受到空氣的存在,在巫師控製下的氣流和自然風天差地彆,她差點以為是什麼活物在摸自己的脖子。
想著想著,米斯緹有點困了。她又翻了個身,把臉埋進枕頭裡。
有股很乾淨的味道,但不是她熟悉的檸檬甜香。米斯緹剛被勾起來的睡意突然不見了,少女抬起臉看了下房門。
芙羅拉怎麼還沒回來?
米斯緹決定在她回來之前把床睡得亂七八糟,她在床上滾來滾去,把被子推到一邊擠成一團。
好像過了有一個世紀那麼久,夜深了,但芙羅拉還是不見蹤影。
米斯緹鯉魚打挺坐起來,她猛地意識到,這裡不是荒野也不是旅店,而是芙羅拉的朋友家中。
五層塔樓裡有很多空閒的客房,她們完全沒有必要睡在一起,顯然塔主和她的學徒也是這麼想的。
第二天一早,芙羅拉來敲門時,米斯緹頂著一張好像前天剛死的憔悴麵容出現在她眼前。
那張床太大太軟,她在擺弄床頭的小夜燈時不小心把它給關上,卻又打不開了,隻能躺在過軟的羽毛床墊上,閉著雙眼想象黑夜中逼近的怪物。夜半時分恍惚地閉上眼,又夢見自己被床吃了一半,喘息著驚醒。
直到天蒙蒙亮,她才終於入眠,但噩夢又來糾纏。敲門聲響起的時候米斯緹好像被那張床吐出來似的彈起來,驚惶的冷汗浸透了脊背。
門外的獵人好像一夜好眠,米斯緹連眼皮都抬不起來,但她也沒法再入睡。她看著芙羅拉輕飄飄的笑容和閃著光的眼睛,嫉妒差一點就要變成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