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皇上跟前露臉的好差事你不要,彆人可不會跟你客氣。
邱慎思搖搖頭,隨即大手一揮,就這麼著吧。
月仙何嘗看不出邱慎思的意思,隻是她心裡另有打算。
恩榮宴賜字一事已然傳得沸沸揚揚,大出風頭於自己而言可謂是有百害而無一利。她雖然改裝做男子已有好幾年,但並不怎麼同旁人接觸,到底需要些時間來適應翰林院的環境。若是貿然去了禦前隨侍,一個不小心在皇上麵前露了餡,小命不保是一回事,連累全家性命堪憂那才是天大的罪過了。
更何況,她也沒騙邱慎思。以前在家的時候,就常趁閒暇整理祖父的舊作文集,編纂實錄正是最拿手的。
葉頎跟何良眼裡熱切,分明都是想去做起居注官的,她又正想著避風頭,主動把話說開豈非兩全其美?
葉頎感激地回望了她一眼。何良卻很直白,邱學士剛走,他就一把拽住月仙的衣袖:“姚兄,這起居注官可是有何不妥之處?”
敢情何兄以為起居注官是個火坑,所以自己才巴不得躲在史館裡修書。
月仙莫名覺得好笑,卻還是好聲好氣地跟何良解釋:“何兄此言差矣,起居注官本身並無什麼不妥。確實是我寫字太慢,恐誤了記錄,這才主動推辭了。”
“再說了,”月仙稍微靠近何良一點,壓低聲音,“恩榮宴我怎麼說也是拂了皇上的麵子,皇上大度不計較,但心裡肯定不痛快,這陣子怎麼好再往他麵前湊呢。”
何良恍然大悟,朝她一揖,“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給姚兄賠個不是。”
葉頎一直站在旁邊聽他二人講話,聞言便適時地笑著安慰道:“姚兄莫要妄自菲薄了,皇上興許甚至有心同你結親呢!”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月仙這才猛地想起來,靜安長公主殿下打小就是最喜歡同阿栩一起的。
長公主殿下似乎到現在都還沒定下婚事呢。難不成,殿下把小時候母親與太子妃娘娘隨口一說的那句“拿我家月兒換您家郡主娘娘”當了真?
幸虧先前主動推辭了做起居注官,她長舒一口氣。
事關重大,不問清楚了總是個隱患。月仙一下職就往家裡趕,張氏按著她坐下來,遞過帕子安撫道:“隻是玩笑罷了,不作數的,更何況這麼多年過去了。看你急成個什麼樣子,快擦擦額頭上的汗。”
“可是月兒,”張氏憂心忡忡地望著她,“如果進了宮裡,能躲著靜安殿下就躲著吧。不見麵對你倆都是好事,娘隻怕天不遂人願啊。”
老天爺不光不遂普通人的願,就連天子也沒能夠如願以償。
薛放早晨起來之後的心情真是又好又不好,明明嘴角含著笑意,換上四團龍圓領常服卻又不住地催促小太監們手腳麻利些。
戴春風難得看見皇上對著銅鏡來回檢查衣著與發冠,正思忖著今兒是不是要召見什麼重要的人,卻見薛放大步朝自己走來,“起居注官來了沒有?”
薛放見戴春風愣神,又咕噥了一句:“也不知道今日是不是姚栩。”
這下戴春風可算是聽明白了,他祖宗這是以為姚栩今天來隨侍,故而花了一番功夫仔細打扮。估計是瞧著小姚大人生得太俊,天子也不甘心在他麵前落了下風。
皇上有時候計較起來真像個孩子。
戴春風無奈地笑了,“回皇上,起居注官在外麵候著呢,不過今兒來的是葉頎葉大人。”
沒想到第二天,皇上醒得比前一日更早了,更衣的時候也比前一日更加挑剔,神色間居然還有幾分緊張。
戴春風看不下去了,“皇上,您彆著急,今日的起居注官是何良何大人。”
他以為皇上聽了定然會鬆一口氣,然後和顏悅色地準備用早膳。卻怎麼也不會料到,皇上不僅沒有高興,反而龍顏大怒,雙手攥成拳頭不住地抖。
三選二,邱慎思除非腦子糊塗了,否則怎麼會不選姚栩來做起居注官。
姚栩,可真有你的。
薛放劍眉緊擰,瞋目切齒,指著瑟瑟發抖的戴春風厲聲喝道:“現在就去翰林院,把姚栩給朕叫到明德宮來!”
戴春風趴在地上簡直要縮成一團了,“回皇上,今日……今日休沐,小姚大人他應該沒在翰林院……”
“那就去他家!你帶著錦衣衛過去,姚栩若是不在家,就給朕全京城去搜,今日朕非要他來好好說道說道!”
薛放恨恨地一甩袖子轉身走了,留下何良絕望地在一旁奮筆疾書。他真是欲哭無淚:這叫什麼事啊,第一天做起居注官,記下來的第一件事,居然是皇上滿京城抓姚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