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還未到卯時,冉婉就被丫鬟喚醒了。
“夫人派人來吩咐,說是將軍府安排的是午宴,要姑娘早早打扮妥當候著,”如意看著睡眼朦朧的冉婉,有些心疼的小聲抱怨,“午宴至少也要到午時才開,哪裡用得著這麼早……”
“如意!”
小丫鬟抱怨的話還沒說完,就被人厲聲打斷了。
原本睡意盎然的冉婉也被這聲嗬斥嚇得徹底清醒,循聲望去,就見秀姨娘懷裡抱著東西踏入了內室。
“娘?”
“醒了就起來吧,衣服娘給你改好了,穿上試試合不合身,”麵對冉婉,秀姨娘的聲調便不自覺的溫柔了許多,“夫人既派人來喚了,就莫要磨蹭,免得惹得她不高興。”
冉婉點點頭,聽話的起身,在如意的伺候下,穿上了那身鵝黃色的綢裙。
衣服剛上身,冉婉就察覺到了不對,迅速查看了一番。
看到那熟悉的針腳,冉婉倏地抬頭,再看秀姨娘眼下那明顯的青灰,哪裡還有不明白的。
冉婉眉頭緊蹙,緊聲問道:“娘,您一夜沒睡?”
“傻孩子,說什麼胡話?”秀姨娘打著哈哈催促,“不過就是修改一下尺寸,哪裡要的了多大功夫。彆浪費時間,快快收拾,莫要讓夫人久等。”
冉婉抿緊了唇沒說話,心底卻跟明鏡似的。
秀姨娘的繡活做的一般,能有這般細密的針腳,改製的如此合身,她怕是忙活了一夜沒合眼。
見冉婉麵色難看,秀姨娘想了想,吩咐如意退守門外,不讓任何人靠近。
“娘昨兒想了一夜,怕是猜出了夫人的用意,”秀姨娘拉著冉婉的手,眼神複雜的看著她嬌嫩的臉,“帶你去赴宴,怕是要準備給你相看人家了。”
相看人家?
冉婉歪了歪頭,不甚明了的看著秀姨娘。
娘不是總說,庶女,尤其是沒被養在主母膝下的庶女,更沒出路。
除了被家中用來聯姻,嫁去高門大戶人家做姨娘,怕是便沒了旁的出路。
若是主母慈些,還能給物色個品行好些的郎君。
若是主母不慈……
如此這般的話聽多了,連冉婉也覺著,或許給人做妾,便是她這一眼便能望到頭的人生的最終歸宿了。
“娘這輩子能有現在這樣的日子,已經心滿意足了,但你不一樣,”秀姨娘心下酸楚,還得強打著精神寬慰冉婉,“你在夫人跟前記得機靈些,表現得乖巧些。她高興了,說不定便能給你找個好人家。”
秀姨娘原名秀娥,沒有姓,是花樓裡一個花娘的孩子,父不詳。
打從記事起,就在花樓裡被人呼來喝去,被支使著給人端茶倒水做粗活。
後來她年歲漸長,出落得愈發水靈,被人牙子看中,從老鴇手裡買下,帶去了舞坊。
那舞坊並不是什麼高雅之地,而是一個富商專門訓練舞姬,往官宦人家輸送妾室的地方。
秀姨娘在裡頭挨打挨罵,吃了不少苦頭,整日以淚洗麵。
某次冉府辦宴,請了舞姬助興,秀姨娘就在其中,豔麗的長相引得冉元生側目。
秦氏為了彰顯自己的賢惠大度,見秀姨娘性子軟弱,是個好掌控的,便主動把她納入了後宅,成全了自己賢德美名,也因此獲得了冉元生的信任和滿意。
秀姨娘入府之後,正如秦氏所想那般,逆來順受,從不爭寵,乖乖被圈在一方小院子裡,從未生事。
對旁人來說,這樣的生活如死水一般,太過委屈。
但對打小吃儘了苦頭的秀姨娘來說,能不再經受顛沛流離,有個安穩的立身之所,不再餓著肚子挨打挨罵,就心滿意足了。
對冉婉,她也沒太大的期許,更沒甚野心。
隻想著日後冉婉能尋著個好人家,哪怕做妾,能如她這般有吃有喝有能遮風避雨的地方就好。
冉婉性子單純,從小接受秀姨娘這番思想灌輸,也沒覺著有什麼不對。
聽了秀姨娘的叮囑,冉婉乖乖點頭應聲,“知道了。”
催促著冉婉洗漱穿戴好後,秀姨娘站在院門口,憂心忡忡的目送著冉婉離去。
*
冉婉先去了秦氏的院子請安,卻被秦氏的丫鬟攔在了廊下,讓她候著。
冉婉習以為常,抱著懷中如意特意給她灌的湯婆子,安靜立於廊下。
秦氏很是重視此次赴宴,把壓箱底的華服首飾都取出來了,梳洗打扮了半晌。
冉婉足足被晾在廊下候了一個時辰,才被允許進入明間給秦氏請安。
坐在主座喝茶的秦氏聽見腳步聲,懶懶抬眸掃了一眼,旋即視線就定住了。
踏進門的冉婉未施粉黛,難得的盛裝打扮,襯得她那張吹彈可破的鵝蛋臉愈發明豔。
一雙水汪杏眼,看著就惹人心生愛憐,眼神流轉間勾魂攝魄。
秦氏捏緊了茶盞,暗自咬牙——果真和他那狐媚子娘一樣,慣會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