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圓終於請上了欠陳知覺的一份刨冰。
周六晚上晚自習下課,陸圓帶陳知覺七拐八拐來到學校附近的一條小吃街,賣刨冰的小吃店陸圓幾天前就打探過了,還要遠一點,在小吃街分出來的一個巷子深處。
陳知覺是第一次來,鑽進巷子的時候,黑漆漆的全靠瞅,陸圓兩步停一下等陳知覺,陳知覺走的慢,陸圓也不催,黑暗裡陸圓說:“出了巷子拐個彎再往前走兩步就到了”
陳知覺嗯了一聲,沒什麼情緒。
陸圓帶著他鑽進一家小店,裡麵是位老大爺,賣小吃也賣刨冰。
“兩碗刨冰”陸圓對老大爺說,然後把錢放進老大爺放錢的木盒裡。
很快兩碗刨冰遞到陸圓手裡,“謝謝”陸圓說著遞一碗給陳知覺。
“謝謝”陳知覺也說。
兩個人就坐在老大爺的店裡吃刨冰,頭頂的老式風扇吱吱呀呀地響,陸圓時不時抬一抬眼皮看風扇是不是在轉,老大爺坐門口扇著蒲扇,屋內兩人不說話,吃著自己的那碗刨冰,天悶得好像在醞釀一場大雨。
陳知覺的刨冰還剩三分之一的時候,外麵開始下雨。
“下雨了”陸圓吃了口刨冰說。
陳知覺看了眼門外,遠處路燈照亮落在地上的雨滴,一滴比一滴大。
陳知覺向來盲目信任天氣預報,下雨帶傘,天冷添衣,現在聽著雨聲想到那晚看的一排整齊的太陽標誌覺得天氣預報也不準。
“你有帶傘嗎?”陸圓問。
“司機叔叔會來接我”陳知覺說。
“啊——”陸圓吃了最後一口刨冰,語氣有些倉促“我沒帶傘,先走了”
陸圓走得快,陳知覺的等一下還沒說出口就看見陸圓穿進雨裡。
第二天陸圓感冒了,沒太意外。早起鼻子不通氣陸圓吃了片感冒藥戴上口罩出來上學了 ,上早自習的時候陸圓覺得這藥藥效好大,吃完暈暈乎乎的。
一上午的大部分時間陸圓都趴在桌上,一根手指都懶得動,陳知覺每次回頭都隻能看到陸圓沒被書擋住而露出的白皙的兩條胳膊。
放學幾分鐘後,人都走光了,陳知覺站在陸圓桌前,先是彎腰看了看陸圓半埋在胳膊裡的臉,陸圓臉側對著牆,陳知覺隻好探著身,陸圓眼睛閉著,眉頭微蹙起,帶著口罩不知道能不能呼吸順暢,陳知覺伸出兩根手指覆上陸圓的額頭,特彆燙。
陳知覺收回手喊了陸圓兩聲,陸圓轉過頭迷糊地看了一眼,又把頭埋得更深了。
陳知覺看著陸圓露出的後脖頸,冒著絲絲細汗。
陳知覺打開自己的杯子接了點溫水,沾在紙巾上給陸圓露在外麵的皮膚擦拭了下,陸圓感受到後費力地抬眼看了看陳知覺,暈暈乎乎地抬頭說了聲謝謝,含糊不清。
陳知覺對陸圓說:“生病了怎麼不請假,你額頭好燙,我把你扶起來了”
陸圓聽到陳知覺對自己說話,但像隔著一層霧似的,陸圓沒聽清,感覺自己渾身發燙,陸圓對陳知覺說“天氣怎麼又熱起來了,我最不耐熱了”
陳知覺意識到陸圓多半是沒聽清自己說了什麼,不等陸圓同意就先把陸圓扶起來,陸圓整個人軟軟的,陳知覺扶著也站不穩,陳知覺看著陸圓微皺的眉頭,把人放到背上背起來。
下樓梯的時候,陸圓雖然暈乎乎的,但感覺到陳知覺在背自己下樓梯。他倆都考進了實驗班,實驗班在五樓,陸圓平時自己上樓下樓都費勁,更彆說陳知覺還背著自己,微微一動頭發正好蹭著陳知覺的脖子,陸圓費力地開口說:“陳知覺,放我下來”
陸圓的發擦過脖子是一種奇異的感覺,有點硬有點紮還有點癢,陳知覺緊了緊圈住陸圓腿的手說:“彆動,最後幾階了”
校門口來接陳知覺的司機叔叔看到陳知覺背著同學出來連忙下車問陳知覺怎麼了,陳知覺說同學發熱了,語氣有些急。
陳知覺背著陸圓的時候陸圓的頭剛好靠近陳知覺的勁窩,耳朵離陳知覺的嘴巴很近,陸圓迷糊中聽陳知覺說他發熱了才意識到原來不是天太熱了。
陸圓連續一周沒來上課,連連續續發燒又帶著感冒咳嗽,一周後徹底好透才來上學,晚自習下課後陸圓沒走,在教室裡補一周落下的課程。陳知覺背著書包做陸圓旁邊,聲音從左邊傳到陸圓耳裡,陳知覺問:“陸圓,身體好點了嗎?”
陸圓轉頭看坐在左邊的陳知覺,桌子下的腿自然的彎著,校服褲下露出好看的腳踝,陳知覺身體修長,連穿校服都比普通人好看。
“我好了,謝謝你送我去醫院,那天”陸圓沒由來的不好意思,說話急且短促。
那天陳知覺送陸圓去醫院,陸圓打點滴的時候迷迷糊糊撐起意識,道過謝之後不想再占用陳知覺的午休時間就忙讓陳知覺回去,“謝謝你啊,我沒事啦,剛剛給我媽打電話,她一會就過來了,真的謝謝啦,多虧了你,要不然我現在準迷的不知東南西北。”陸圓那時說。
陳知覺看陸圓氣色稍微好點,也沒繼續陪,走之前給陸圓買了飯又囑托陸圓有需要的話立刻叫醫生。
再見就是一周後,陳知覺沒想到陸圓一場病現在才好,他自己感冒發燒吃了藥半天就沒事了,他回想起陸圓那時候發燙的額頭和冒汗的後頸覺得陸圓這幾天一定不好過,其實歸根到底下雨那晚他應該喊住陸圓送陸圓回去。或許是心思寫在臉上,陸圓把練習冊翻了一頁又補充說:“彆擔心,我平常不愛生病的”
今天天氣好,是滿天星。
陳知覺問陸圓要我幫你補習知識點嗎?陸圓平時成績不差,自己看也能看明白,不好理解的話可能要多花些時間,完全是自力更生型選手,但陸圓看著陳知覺的眼睛,鬼迷心竅地想讓陳知覺幫他補習,“真是莫名其妙了”陸圓心說。
有人帶著效率還是遠大於陸圓自己看的,差不多二十分鐘,陳知覺就把陸圓一門課落下的知識點補齊了,陸圓收拾完書包的時候撇到陳知覺貌似在看他,耳朵莫名發燙,手腳好像都不聽使喚了,一個書包陸圓磨磨蹭蹭收拾了五分鐘,陳知覺也不急,等著和陸圓一起下樓。
走到校門口的時候,陳知覺從書包裡拿出一包清涼貼塞到陸圓手裡。
陳知覺解釋說:“你那天迷迷糊糊的說最不耐熱了”
陸圓捏著一包冰涼貼,還沒說出謝謝,陳知覺就轉身走了。
陸圓躺在床上,過了一會又下床坐在桌子上,看著陳知覺給他的一包冰涼貼,抱著胳膊看了半天伸手拿出一個,粉嫩的顏色,上麵還有小兔子和花朵圖案,陸圓猶猶豫豫拿出手機在社交軟件上發了個問題“冰涼貼會讓夏天沒有那麼強的存在感嗎?”
很快有幾個人點了心回複陸圓,幾乎是清一色的差評,全是沒有一點用,不過陸圓不死心往下滑,看到一條說冰涼貼還是有點用的,尤其是帶小兔子圖案的。陸圓關上手機,抱著試一試的態度把帶著小兔子圖案的冰涼貼貼在額頭上,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點作用,還是陸圓自己的心裡作用,這冰涼貼陸圓用著還挺舒服開心的。
陸圓和陳知覺白天幾乎沒有交流,陸圓沒說,但陳知覺晚上還是自覺留下給陸圓補落下了一周的課,陸圓看陳知覺坐自己旁邊先開口說:“昨天,謝謝”
陳知覺瞄了一眼又看著陸圓的資料書問:“看到哪裡了?”
陸圓指了指自己的標注後問陳知覺:“你晚回家可以嗎?”
陳知覺這次認真看了陸圓一會,把陸圓看的眼睛不知道放哪裡說:“我早上吃飯的時候告訴司機叔叔今天晚點來接我,你想讓我在校門口等司機嗎?”
陸圓抿了下唇,搖搖頭。
講知識點的時候兩個人挨的近,陸圓胳膊稍微往左動一點就碰得到陳知覺,可能是陳知覺的聲音更吸引陸圓的注意,往常誰不小心碰到陸圓,陸圓能彈出去幾米遠,但現在胳膊碰到陳知覺的時候陸圓一點沒察覺,反倒是陳知覺頓了一下,陸圓胳膊貼到陳知覺胳膊的那刻,幾乎是瞬間,陳知覺就感受得到,陸圓的胳膊是有點溫熱的。貼到林知覺涼涼的胳膊上,陳知覺也不覺得難受。
和昨天差不多的時間,陳知覺等陸圓收拾書包,陸圓到前門把前排的燈和風扇關了,陳知覺等陸圓走過來的時候把後排的燈和風扇關了,兩人就一前一後走著,晚風吹的人很舒服,讓陸圓第一次這麼留戀夏天夜晚。
這次是陸圓慢吞吞在後麵走著,陳知覺也放慢了腳步,漸漸和陸圓並肩。
陳知覺比陸圓高一些,陸圓開玩笑說:“腿長就是好啊”
陳知覺看了陸圓一眼說:“嗯,負重下樓梯的時候能一步邁兩階”
陸圓回憶起那天陳知覺背自己下樓時的情景。
好在夜色昏暗,堪堪能遮住陸圓漸紅的耳廓。
陸圓這幾天偶爾會撇到陳知覺,陸圓的位置很奇妙,老師在最北邊的那塊黑板上板書的時候,他抬頭時剛好可以看到陳知覺的側臉,陸圓有天課間時聽到同學說:“陳知覺的臉多是一張完美的臉,哪個角度都帥得可以。”陸圓表示讚同。陳知覺偶爾會感受到陸圓的視線,回頭看的時候陸圓會立刻錯開視線看北邊的那塊黑板。
這幾天真是熱到讓陸圓連眼皮都懶得抬,每天光是坐在教室不動手心都能冒出細汗,寫字的時候草稿紙都變得黏黏糊糊,吹到陸圓臉上的風都是熱的,陸圓偶爾抬頭看陳知覺側臉的時候,都覺得陳知覺那片唇一定很涼很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