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皎好像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
混沌與雜亂的色彩碰撞,模糊了眼前的畫麵。她在夢中,恍恍忽忽地聽見了她兒時的笑聲、嬉鬨聲,由遠及近。她伸出手想要觸碰那與她告彆已久的畫麵,而那畫麵卻如水般現出波紋,又“嘩”的一下破碎散落,滿地殘片。
她後退幾步,一陣無力感傳遍她的全身。空氣陡然變得灼熱,她癱坐在地,再也無法控製她的軀體,隻得任火焰肆意舞動,點綴著這個漫長的噩夢。
“她怎麼還不醒?是想睡成死人麼?”夢境之外的聲音飄入了蘇皎的耳中。身旁的烈焰仿佛得到了感應般地、更猛烈地燃燒起來,包裹著她。劈裡啪拉的燃燒聲隔開聲源,向她靠攏,不斷侵噬。
蘇皎猛地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是白到有些刺眼的天花板,緊接著,便是濃烈的消毒水味道——她這是在醫院裡。
“醒了?”略帶戲謔的女聲響起。明明是輕鬆的語調,卻令蘇皎置於冰窖。
那是她永生都不可能忘記的聲音,即便是墜入無間地獄也會令她顫抖著化作惡鬼爬出來的聲音——是蘇豔。
一道寒光從她眼底閃過,蘇皎緩和好情緒後緩緩開了口:“這是在……醫院?我這是怎麼了?”
“你出已車禍,要不是硯姐及時趕到你小命就沒了。”說話的是張寧,她站在蘇豔身邊,神情有些急躁。
蘇皎有些頭疼,她記得張寧。
張寧是蘇豔的經紀人,她生前偶爾見過幾次張寧,人挺不錯的,就是性子太急。但她記得張寧還算是有禮貌的人,怎麼現在語氣有些些衝?
而且,她又怎麼會出現在這副軀殼裡?
疑惑藏在心底,她定了定神,麵上浮現出茫然的神色,開口:“我是誰啊……你是誰?”
張寧明顯地怔了一下,試探性地問道:“你失憶了?”
“我……我不知道……”蘇皎迷茫地搖著頭,對周圍環境的一無所知讓她感到不安。
張寧臉色沉沉,向身旁的女人遞了一個眼神。女人倒是顯得毫不在意的樣子,說:“既然失憶了,那張姐,你去幫忙叫一下醫生吧。我打算和筱筱說一會活,以便幫助她……”她頓了一下,看向蘇皎的眼神有些意味深長,“恢複記憶。”
蘇皎聽到“筱筱”兩個字時,瞳孔猛地一縮,下意識地抓緊了床單——“筱筱”是她的小名。
難不成,蘇豔認出她來了?
想到此處,她抬眼看向蘇豔,眸中多了幾分探究。她率先開了口:“姐姐?”
蘇豔略微玩味的笑容僵在了臉上,過了不久後,她才終於意識到蘇皎想要讓她回答問題,便道:“蘇筱筱,你的名字。”
聞言,蘇皎的手才鬆開了床單。
……原來隻是同名。她就說嘛,魂穿這種玄幻的事怎麼會有人輕易看穿?先不提相不相信了。
*
“轟——”忽的,蘇皎腦內一聲巨響。
蘇豔還在繼續說話,可她卻突然聽不清了。她痛苦地按住了頭部,指甲狠狠地刺進了頭皮,似有鮮血在她甲縫間停留。
蘇豔意識到不對勁,她想抬手觸碰蘇皎的手背卻反被蘇皎一把抓住,手勁大得可怕。
“你怎麼了?”蘇豔的聲音有些生硬,她儘量讓自己的聲線柔和些,但沒有效果,倒顯得滑稽。
蘇皎蜷起身軀,沒作回應。
痛,太痛了。仿佛千萬斤的炸藥在顱內炸開一般,碎片在腦中橫衝直撞。
大量的信息在腦內散布、擠壓,令她喘不過氣來,窒息至極。
半晌後,她猛地睜開了雙眼,眼中絲毫不掩那如潮水般洶湧的恨意,極其駭人。
她想起來了,關於原主的記憶。
原主出身貧寒,原生家庭又重男輕女,對她非打即罵。她通過自己的努力逃離了原生家庭,後來又成為了蘇豔的助理。
等等。
她好像對這個助理有點印象。
當時她們在電梯口前相遇。在她的印象裡,蘇筱筱畏畏縮縮的,不敢正眼看地,隻能略略瞥一眼。而就那一眼,卻被她給捕捉到了——
恨意。翻湧著的、無窮儘的恨意。
還有更多的,是對命運的無力和疲憊感。就好像,她能預知未來一樣。
蘇皎的心狠狠地震了一下,像是宿命般,一種強烈的、不安的預感。
現在看來,這個眼神可能與她的還魂有著某種關聯。
記憶飛越至最後處,汽車撞上的最後一秒。
赤紅的天空被層層雲層遮擋,看不見太陽,卻依稀見得到餘光。血液飛濺,浸染了夕陽,蔓延至雲端,仿佛化作了鮮紅的雨水化開在每個人的身上,全身鮮紅。血滴在眼中,模糊了她的眼。
偏轉,抬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