勿忙逃離現場後,蘇皎終於找到了那杯紅酒。
桌旁按理說應該是有人監視的,但是她並沒有看見任何疑似監視者的人,身邊的人形形色色,可他們都仿佛被模糊了,偌大的空間內隻有她一人。
她沒有著急喝下紅酒。
時間還有很多,她現在,倒是想見見謝輕言了……雖然剛才才見過。
回想起來,她和謝輕言第一次見麵是在她四歲時。
小男孩調皮搗蛋,剛見到她便要去揪她的小辮子,被她一巴掌打回去了。小謝輕言似是不可置信,他愣了幾秒,隨即哇哇大哭找爸爸去了。
女孩挑起細眉,不屑道:“切,沒出息。”
然後她就被記恨上了。
於是在日後的光陰中,又多了一對形影不離的小孩。
謝輕言自小體弱,那是從母胎裡帶出的虛弱,所以他晚上了一年學。蘇皎小他個兩歲,聽聞他要去上小學,哭了好半天,怎麼求父親也沒用。後來蘇皎也上了小學,自那以後,她便發誓努力學習跳級到謝輕言所在的年級。
她還真成功了。
過了兩年,岑景硯和她的母親岑月來到了她的家,此時她八歲,岑景硯則與謝輕言同歲,她被蘇皎父親安排進了蘇皎與謝輕言所在的小學,並比他們都大一屆,因此她們二人在校內的交集並不多。
反觀蘇皎與謝輕言一路校園生活中的點滴倒是如青春校園小說般起伏。記得少年穿著藍白校服襯衫,外套敞開著不好好拉上拉鏈。他靠在椅背上,眉眼清雋,歪頭,盯著她,神態略有一絲痞。他的身上縈繞著若有若無的青鬆氣息,混進蘇皎鼻息間。
她微愣。
不等她回神,謝輕言便開了口:“在想什麼?”
她未經思考便脫口而出:“在想世界上怎麼會有這麼好看的人呢?”
“誰?”他語氣有些意味不明。
“你啊。”蘇皎漫不經心。
少年閉嘴了。若仔細端詳,便能看清他耳尖悄悄趴上了一絲緋霞。
*
蘇皎慢慢將手中的紅酒一飲而儘。
酒液冰冰涼涼的,順著食道滑入胃裡,那感覺極為明顯,刺激著每一處感官細胞,如同尖刺一般,又冰冷刺骨。那寒涼的感覺在胃液裡化開後,便隻有舌尖上的酸苦,順著血液蔓延至心臟的苦楚。
今天的紅酒真是意外的難喝。
她猛地放下酒杯,提起裙擺奔進了洗手間,再死死用後背抵住門。她抵著門緩緩癱滑下來,低聲喘著粗氣,喉中發出“嗬嗬”的氣音。良久,她站起身走進廁所隔間,總算抑製不住反胃的感覺,蹲下身子佝僂著背儘數將移物吐了出來。
紅到發紫的酒液中是零星的食物殘渣,還摻雜著深色的膽汁,叫人不忍直視。
蘇皎此時還沒完全緩過勁兒來,喉嚨中隻覺一股向上衝的酸氣,難受得很。坑位內的嘔吐物臭氣熏天,被吸入鼻腔內隻覺頭昏腦脹的,更想吐了。不過值得開心是,她沒有白費一路上不斷摳嗓子眼兒的功夫。
剛喝下便吐出來,應該能減小藥效。如果她幸運的話,甚至可以避免藥效的發作。
她理了理衣擺,將嘔吐物衝乾淨後推開了隔間門,打算去洗手台漱個口。畢竟設有誰會忍受那一股極其酸爽的氣味充斥在喉嚨與腦顱間的。
衝到洗手台前,她的雙腿略微發軟,雙手撐住洗水台保持平衡,抬頭盯著自己如今狼狽的模樣。
她的發絲早已被冷汗浸濕,黏在額頭上或是臉頰上。麵色蒼白,嘴唇此時毫無血色,隻在邊上暈開了一小圈糊掉了的口紅和一絲唾液。妝容已經略花,和淩亂的發型配在一起如同女鬼現世一般。
好憔悴的一張臉,她差點被驚到。
用水稍稍衝了把臉再漱完口後,她補好了妝,離開了洗手間。
下一步應該要“誤打誤撞”進入謝輕言的房間了。
循著記憶乘上電梯來到三樓,找到那間微微敞開著的房間,推門悄聲走了進去。
房間內很昏暗,應該是房間裡的人沒有開多少燈。浴室的燈關著,卻響起了嘩嘩的流水聲,在這靜謐的房間裡顯得格外突兀。
隨之而來的是染著欲色的低喘聲,被水滴在地磚的聲音遮掩住——謝輕言應該是藥效發作了。
嘖,這人的抵抗能力與警惕心不太行啊。蘇皎心中暗暗腹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