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〇〇六年。
春。
雨水順著青磚瓦片徐徐滑落,滴滴答答,落在廊間的地上,漾出一個又一個的小水窩。
A大,女生宿舍。
周春望的午覺睡過了頭,現在昏昏沉沉地看著窗外的雨珠,頗有不辨日月的架勢。
上鋪的華秋怡輕扣了兩下床板,壓低了聲音喚她,“春望,周春望!”
周春望睡眼惺忪,疑惑地回頭。
耳朵裡隨即被塞進半隻耳機,華秋怡興奮地擠到她的床上,手裡摁動她的磁帶機,“發什麼呆呢?來聽聽我們傑倫的新歌。”
耳機裡周傑倫正唱到“我牽著你的手經過,種麥芽糖的山坡”①,身邊的華秋怡閉著眼睛,手舞足蹈跟著哼唱。
周春望看著她樂嗬的傻樣,撲哧一聲笑了,“怎麼是新歌,不是去年就發布了麼?”
華秋怡搖頭晃腦,“傑倫哥的磁帶太難搶了嘛,我到現在才買到,對我來說就像是新歌!”
周傑倫在去年發布了新專輯《十一月的肖邦》,少男少女們如癡如狂,耳機裡便輪番放他的歌。
動不動就要哼上一句“我一路向北”,或者是“狼牙月,伊人憔悴”②,而夜曲一響上台領獎的故事也被大家津津樂道,口口相傳。
那是周傑倫逐漸帶著華流走向頂流的時期,把華秋怡這樣的小姑娘迷得七葷八素。
“這整座山穀都是風笛手,我在啞口聆聽傳說跟著童話故事走。”③
不自覺地,周春望也跟著音樂的旋律晃起了腿。
雨中的午後,耳朵裡聽著甜甜的《麥芽糖》,是難得的愜意。
“欸,春望。我媽新給我買了台卡片機,我們出去拍照片好不好,我想給你拍照!”
華秋怡小點子很多,她亮晶晶的眼睛看著周春望,眨巴眨巴帶著小小的雀躍和期盼,“好不好,我的中森明菜小姐。”④
周春望看著她的眼睛,不忍心拒絕,“好。”
華秋怡口中的中森明菜小姐,周春望看來更像是調侃,她看過中森的照片,自己怎麼可能和那樣的美人長得相像。
得到了周春望的同意,華秋怡高呼一聲“耶”。
她像個不敗將軍一般去她的行李堆裡翻出她的新機,得意洋洋地對著周春望晃動,“等一個晴天我們就出門!”
多棒的決定,等一個晴天就出門。
自此,華秋怡天天早上第一件事就是打開廣播,收聽今天的天氣情況,那勁頭可比學習認真多了。
誰知這場春雨竟然如此綿延,淅淅瀝瀝下了許久,下到春梅、玉蘭都凋零在了枝頭,下到人人泛起春困,一直下到三月的尾巴尖。
終於盼到有一天,廣播裡的女聲甜甜地播報,“各位市民朋友,今日白天晴轉多雲,氣溫回升。正是海棠開花的季節,一年一度賞花季隨之到來……”
今日多雲轉晴,氣溫回升,正是海棠花開的季節。
華秋怡樂得幾乎要跳起來,她抱著周春望欣喜地大叫,“春望!聽見了嗎,天晴了!”
周春望也被她的笑容感染,她伸手拉開遮光窗簾,外邊的太陽正努力穿破雲層,透過棱棱的玻璃,來到她的身邊。
兩個姑娘被連續的雨天澆得幾乎要生出小蘑菇,但是天兒總有放晴的時候,哪能天天漏雨。正在花期的姑娘啊,就該出門迎接迎接屬於她們的太陽。
華秋怡雄心壯誌,拿出了打扮洋娃娃的決心和熱情。
她獻出自己的化妝品就開始在春望的臉上搗鼓,擦點睫毛膏,眼影也得蹭上,再打點腮紅,最後抹上亮晶晶的唇蜜。
秋怡對著周春望左看右看,從她的皮箱裡翻出一套灰色製服裙,一定要春望換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