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春望捏著製服裙,顫顫巍巍地褪下身上的牛仔褲和外套。窗簾半遮半掩,陽光微透,少女初生的玲瓏姣好在光影的映托下,像極了一隻天鵝揚起脖頸,脆弱而又美好至極。
華秋怡幾乎看呆,周春望換上製服裙,瞬間煥然一新,她忍不住鼓掌讚歎,“春望,你果然是我命定的中森小姐!”
“快走春望,我們去抓住春天!”
她一手抓起卡片機,一手拉緊周春望的手,就這樣直愣愣地跑進融融一片的春光裡。
A大有一大片粉色的海棠林,多是垂絲海棠的品種。傳聞是首任校長專為他那鐘愛海棠的夫人所栽下的。每逢春時,嬌嫩的海棠花輕吐花蕊,淡淡的鵝黃色在粉白交疊的花瓣包裹下顫顫巍巍地伸著懶腰,團團簇簇,錦繡繁華。
花嬌人更嬌,周春望鬢邊夾了一隻開得正豔的海棠,沉沉如墨的眼睛含笑看向華秋怡的鏡頭。
華秋怡驚叫連連,快樂地跺腳,“春望你美死了!就該這樣多打扮打扮自己啊……快來看看你自己!”
周春望被她的模樣逗樂,華秋怡無疑是她遇過的最好的朋友,她的明豔笑臉和時刻的誇讚像是神奇的魔法,讓周春望的世界逐漸明亮。
周春望摘下耳畔上的嬌弱海棠,向著秋怡蹦蹦跳跳走去。
“看!”華秋怡把卡片機塞到她的手裡。
春望垂頭,手中那一方小小的熒光屏幕上,躍然一個青春少女的模樣,竟然和鏡子裡見到的自己不甚相同。
宿舍昏暗的洗漱間,那方鏡子裡露出的臉總是眼窩凹陷,形容憔悴,疲憊的羽睫總是低低地壓在眼眶上。
而在秋怡的鏡頭裡,自己的臉竟然充斥生機。
“春望,你笑起來多好看,要多笑一笑。”華秋怡在一旁喋喋不休,像隻快樂的小雀兒。
“知道啦,我去收拾東西,該走了。”春望將卡片機收好塞回華秋怡的手中。
她折回剛才站著的地方,緩緩蹲下身,將充當道具的書本裝進背包。
遠處的華秋怡忽然驚叫,“啊,春望你彆動!我要摁快門了!”
她的手迅速摁下快門,一道閃光燈後,最美好的畫麵至此被永遠定格。
華秋怡呆呆地望著屏幕,驚歎於照片上的故事感,久久不能回神。
春望看到華秋怡呆愣的表情,提著包緊張地小跑過來,“怎麼了。”
“你看。”華秋怡將相機遞了過去。
畫麵上,身著製服裙的烏發女生垂首收拾地上的書,素手芊芊,腰身頎長。而在她身後的海棠花深處,叢叢絢爛之中一個身著同樣灰色中山唐裝的少年走出,少年明朗而又肆意,他踏碎一路的海棠花,目光定格在前方少女的身上。
目光含情,眼波瀲灩,哪裡像是萍水相逢。
周春望抬頭看向剛才她站著的地方,沒有人影。
雁過無痕,若不是照片為證,沒人知道那叢花的深處剛才路過了一個比太陽還明亮耀眼的少年。
初識的下午,垂絲海棠林擠滿了陽光,少年一襲合身的中山裝無意從林間走過,一言不發就能比擬這世間的萬千璀璨。
少年眉骨分明,皮膚白皙透亮,柔光從花間儘數散在他青春洋溢的臉頰之上,無人忍心打破這片寧靜。
這是貳零零六年,三月二十六日,天氣晴,海棠花開得正好。
少年自此撞進了周春望的眼眸之中。垂絲海棠顏色嬌豔、形態可愛,人們常常可惜此花無香,可此時的周春望深深地覺得垂絲海棠竟然如此幽香逼人,纏得她就要醉倒。
那是周春望第一次見到溫庭州。
然而抬眼再看,無處可覓。
這是周春望生平第一次豔羨太陽的居所。
置身此刻,她仿若遇見了專屬於自己的阿波羅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