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顆眼淚順著眼角流下來之後,崩潰的情緒就一發不可收拾,她努力吸氣、呼氣,竭力調整呼吸,但仍舊是止不住眼淚。
她掩耳盜鈴地看著窗外,聽到他輕輕歎了一口氣,“需要我抱抱你嗎?”
聽到這句話,她的第一,也是下意識反應就是:簡直是荒唐!
誰會在深夜街頭莫名其妙地擁抱一個在感情上沒有任何明確關係的陌生男人?
他怎麼會這麼問她!
她吸了吸鼻子,十分的不可思議,“你怎麼會這麼問?”
他沒回答她,仍舊是那句話,“需要我抱抱你嗎?”
又補充道,“紅燈還有三秒鐘,你不拒絕我就當你同意了。”
她一直偏著頭看一旁的街景,哪裡能知道前方紅燈還剩幾秒?她剛想轉過頭和他爭辯,迎麵卻直直撞進略帶苦橙香氣的溫暖擁抱中。
她的臉瞬間就紅透了。
他的手在她背部輕輕拍了拍,十足安撫性的動作,可能怕她尷尬,他也並沒有說什麼,隻是單純地在擁抱她。
抱了一會,她才突然間想起來,急急抬頭,“紅燈,紅……”
他一隻手放到她頸後,掌心貼著她的脖頸,微微用了點力,沒能讓她抬起來,又無可奈何地說,“程大小姐,現在這是你家樓下,哪裡有什麼紅燈?”
她訕訕順著他的力度低下頭,繼續窩在他懷抱裡。
又抱了一會,她甕聲甕氣地開口,“我覺得好點了。”
他語氣十分冷漠,毫不留情地回絕,“我覺得不太好。”
……
又過了一會,她吸了吸鼻子,“我現在覺得可以了。”
“不行,我還是有點冷。”
又過了很久很久,久到她周身完全不冷,並且已經暖洋洋了,她才又吸了吸鼻子,有點心虛——她覺得自己可能把鼻涕不小心蹭到他外套上了,因此聲音放得很輕,“我真的可以了。”
他這才依言推開她。
但又很不放心,推開她時還又低頭,仔仔細細打量了一下她的臉色,仿佛她是他認識的人當中最沒誠信的小朋友一樣。
他看到的當然是兩隻紅紅的兔子眼。
被她難得一見的窘態逗到,他本來裝作嚴肅,板著的一張臉頓時破功,撲哧一聲樂了出來。
很難看到他這樣沒有絲毫嘲諷意味的笑意,她仰頭看著他的時候也愣住了,呆呆地繼續盯著他看。
他看她呆滯的樣子,突然間臉色一變,表情凶巴巴的,惡聲惡氣地問她,“你是不是把鼻涕蹭到我衣服上了?”
他又沒低頭檢查,怎麼會知道蹭沒蹭到呢?
但她實在是有點做賊心虛,下意識地捂住了自己的鼻子,還往後挪了挪位置,生怕他一個勃然大怒要揍她一樣,吞吞吐吐說道,“我……我也不知道。”
“那你知道什麼!”他依舊一副蠻橫無理的樣子。
她啞口無言,自己確實不知道什麼。
在他凶惡的注視下,她短暫性喪失了理智,越想越覺得自己沒理,恨不得自己能迅速縮小,消失在他眼中。
但她又不是魔術師,當然沒辦法把自己弄消失,膽戰心驚了幾秒鐘,他才十分大度地開口:
“算了,我把這件外套拿去清理,然後跟你上樓回家,在你家借住一晚上,這件事就算過去了。”
聽他的語氣,他仿佛是最寬容仁慈不過的君王,大赦天下時將她這個罪大惡極的逃犯一並赦免,麵聖時他伸出手,還允許她親吻自己手背。
這簡直是莫大的恩賜。
他言語上施放的魔法在她領著他坐上電梯,站在家門口,正準備按指紋開門時瞬間失去了迷惑性,她一臉疑惑地轉過頭,十分不解地看著他。
仿佛不明白他為何站在自己身後一樣。
他神色自若地催她,“怎麼不開門?”
語氣熟稔,似乎他這樣問她問過千萬次,又似乎她不開門才是最奇怪的事情。
她更是迷惑不解了。
他突然間朝她微微一笑,神色十分生動,眉眼間也蕩漾開一片脈脈溫情,一瞬間如同春風拂麵,冰水消融。
他又朝她眨了眨眼睛,語氣低沉溫柔,十分具有蠱惑性:
“開門密碼是什麼?”
“是我生日。”
她呆呆作答。
他有點無奈地笑了笑,傾過身子,以一個半懷抱的姿勢從背後籠住她,一隻手扶住她的肩膀,另一隻手輸入了她的生日。
啪嗒一聲,門鎖亮起綠燈,門開了,走廊裡的燈光傾瀉一地。
他微微偏了偏臉,呼吸輕輕拂過她的耳朵,觸感如同蝴蝶振翅,蜻蜓點水。
一瞬間,她心跳如擂鼓。
他在她耳邊低聲開口,仿佛在訴說一個秘密一般,語氣輕柔問道:
“不打算請我進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