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你身上有我想要的東西……”
她的身上突然一下子忽冷忽熱。
她長久地凝視著他的眼睛,內心情緒奔湧如同江水流瀉。她一會為了這份終於被自己意識到的感情感到渾身滾燙,甚至於臉頰都燒得緋紅一片;一會又絕望地意識到她沒辦法將這份感情宣之於口——她害怕麵對他的嘲諷,害怕自己因此被利用,而感到渾身冰冷。
結果這就直接導致了她當晚高燒不退。
起初她一路情緒滿漲地走回病房,躺在病床上時仍舊神經繃緊,很難入睡。她在床上翻來覆去,又覺得今天天氣十分悶熱,於是下了床開了空調。
結果再上床時就忘了開空調這件事。
被護士叫醒時她還處於迷茫中,瞧到護士身後站著的榮問邯時,仍舊以為自己在睡夢中。
但當瞥到他臉上沉沉神色時,她猛然間清醒了。
睡夢中他該是一臉嘲弄,又或是滿目漠視地麵對剖白內心的自己。
但決不會對自己露出這般擔憂神色。
護士伸手摸了摸她的額頭,又和自己的額頭溫度做了對比,點了點頭,衝著身後的榮文邯說,“感覺是發燒了,我給程小姐量量體溫。”
說完便拿出了體溫計。
量完溫度,體溫計顯示39.6,護士大驚失色,大聲嚷嚷著就要給她打吊瓶。
她說不出話來,榮問邯又雙手環胸,臉上表情高深莫測,一副並不打算開口的樣子。她也就隻能任由護士配好了輸液瓶,又架起了輸液架。
針紮進手背皮膚裡,護士解開了止血帶,撕下一截醫用膠帶將針頭固定好,又為她調整了一下輸液速度。
站在一旁的榮問邯終於開了口:
“你好好休息。”
他惜字如金地說。
想說些什麼,但不知道該怎麼開口,況且她也沒辦法開口。
隻能沉默地看著護士和榮問邯一前一後地出了門。
怕她感覺冷,點滴速度調得很慢,輸了一會液她就睡著了,再醒來時護士正給她拔針。
旁邊還坐著正對著電腦辦公,好久不見的舒秘書。
沒見到榮問邯,她的內心有些失落。
見她醒了,舒秘書摘下眼鏡,衝她禮貌性地一笑:
“程小姐,榮總醒來之後,公司有許多事情需要他去處理,可能這期間,您這邊他就少來一些。”
“榮總也特彆吩咐我,說趙峰趙總最近比較忙,這段時間您身體又不太舒服,廷明與恒裕的一切大小事務,就由我來代他處理。”
她怔怔地看著舒秘書。
舒秘書微微一笑,“程總,按照前期您與廷明簽訂的合同,第一批貨該於本周末及時供應。並且合同書裡明確強調,恒裕對所提供貨物負全部責任。如若驗收時發現貨物質量、數量有低於先前約定,廷明有權拒收,由恒裕承擔一切相應責任,並以約定金額的20倍賠償廷明的損失。”
“程總,距離第一批供貨時間僅剩26小時,對於合同書裡的約定事項,您是否存在履行困難等情況?”
第二瓶點滴順著輸液管緩慢流進她的身體,冰冷的液體輸入她的血管內,令她從正紮著針的右手開始,激起一陣無法忽視的寒意。
舒秘書仍舊保持著禮節性的笑意,對她的態度謙卑又恭敬。如果忽略他們正在進行的談話內容,單看舒秘書臉上的表情,任誰看了也會覺得這一定是一場愉快又舒心的交談。
舒秘書說榮問邯在忙,沒辦法過來看望她,她很理解。
舒秘書說合同上的一些注意事項,她每個字都記得很清楚,畢竟這份合同書是她親自擬定的。
舒秘書問她對於供貨是否有困難,這也很正常,畢竟涉及數額高達幾百萬,誰也不想中間出什麼差錯。
但此時此刻,除了暫時性失聲外,她的身體仿佛又開始出現理解困難這種症狀。
對於舒秘書說的這長長一段話,她理解起來十分困難。
她來不及調整臉上表情,隻沉默地看著舒秘書。
舒秘書恍然大悟般,充滿歉意地笑了笑,“瞧我這記性,我忘了您現在這種情況,那您點頭或者搖頭示意我,這樣可以嗎?”
她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艱難地點了點頭。
舒秘書臉上表情不變,繼續問她,“程總,您的意思是,目前恒裕對於履行合同義務存在困難,是嗎?”
她深深呼出一口氣,艱難地又點了點頭。
舒秘書臉上露出些許為難表情,“您這樣表示,我回去之後沒辦法向股東們交代,畢竟廷明不是榮總一個人說了算。”
“您親手給我寫份說明,蓋上恒裕的章,您看這樣可以嗎?”
公章現在在趙峰手裡,她即便寫了說明也不符合舒秘書的要求,其實是不可以,也沒辦法做到的。
但是拗著一股勁,堵著一口氣,她一臉平靜地看著舒秘書,又點了點頭。
舒秘書終於又笑了笑,站起身,走到床邊,朝她伸出一隻手:
“程總,那麼就謝謝您的配合。”
她揚起臉,在舒秘書無懈可擊的笑容裡愣怔了片刻,然後伸出手,同他握了握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