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卿卿照例候在屋簷下,不過這回她沒規規矩矩地站著,而是命人搬了把椅子,慢慢悠悠地嗑起瓜子來。
外間伺候的女使當場變了臉,兩人貼耳嘀嘀咕咕了一陣,皆是慌張模樣,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南卿卿抿唇笑,“兩位姐姐可是饞了?可要一起過來品嘗一番?”
“奴婢不敢!”
兩人腿一軟立馬跪了下來,額頭緊貼地麵,顫抖不已,一看就是長期被訓斥的結果。
南卿卿皺了皺眉,欲要詢問,緊閉的房門卻在此時被人用力推開。
顧母噙著似有若無的笑,瞥一眼南卿卿,走向一旁的案幾落座,執起茶盞輕輕抿著,將她無視了個徹底。
南卿卿知道她家婆婆大人早已起身,遲遲不通傳不過就是托大拿喬,想擺擺當家主母的款兒罷了。
她自走過去,微微拂了拂身子,“母親安好。”
也不待顧母後話,她已緩緩坐下,麵上始終帶著得體的笑。
“公主是愈發有規矩了。”茶盞咚地一聲被扔在桌麵上,發出好大一聲響。
南卿卿自動無視她陰陽怪氣的話,“母親說的是,兒媳自小受的是皇家教習,規矩自是一應俱全的。“
“你……!”顧母似有些詫異,目光上下打量著麵前的人,須臾才試探地開口道:“承兒同我說,前些日子你不慎掉入了蓮花池,可是落下了病根?”
南卿卿一聽這話,直接氣笑了。真不愧是母子,變著法地說她摔壞了腦子。
不過她從不是個委屈自己的性子,心裡不快就喜歡給旁人也添些堵。當下便歎了口氣,頗為委屈道:“母親還不知道呢吧?這可不是兒媳不當心,是您那好外甥女,吃醋吃上了頭,生生把我推了下去。”
顧母臉色青一陣紅一陣,又是拿起杯子吃起了茶。南卿卿便猜到,顧母怕是早已知曉此事,沒想到被她當麵捅了出來,這是覺著沒臉了,在想法遮掩呢。
南卿卿眼珠一轉,按了按太陽穴,苦惱低歎:“哎,也不知怎地,我這頭總是疼得慌。母親一說倒提醒了我,怕不是從那時起就落下了病根。”
“這民間醫家手笨無術的,我想著要不要回宮一趟,勞煩皇兄幫我找個太醫瞧瞧。母親,您說呢?”
“不用!”顧母急急出聲。
意識到不妥,咳了兩聲,拉著南卿卿的手,臉上的笑也親切和藹了幾分,“卿卿啊,陛下忙於政務,怎好打擾。你若想看太醫,讓承兒拿帖子進宮,還是請到家裡來更為妥當。”
南卿卿當然知她心中所想,怠慢公主,那可是大罪,就是有十條命都不夠砍的。
她沉吟片刻笑開,十分善解人意地說:“母親說的是,兒媳聽您的。不過恐不能晨起侍奉您了,萬一過了病氣,那兒媳就是萬死也難其咎。”
顧母愣了一瞬,立即笑著應聲:“你好好養身體,母親這邊切勿掛念。”
南卿卿等的就是這句話,她施施然起身,禮數做得十足,“多謝母親關心。”
離開時在外廳與顧承迎麵碰上,她腳下不停,直接略過他而去。
顧承睨著那道窈窕背影,眉微蹙。
昨夜還與他軟語溫存的人,此刻卻目不斜視地與他擦肩而過,半點眼神都沒分給他。
顧母目送南卿卿離去,一直含笑的眼底徹底冷凝下來,緊皺眉間是不加掩飾的不滿。
直到顧承進來,顧母才重新揚起笑臉,添了熱茶,示意他坐。
“承兒啊,不是母親抱怨,你這娘子取得這叫一個金貴。”
咬盞動作不斷,見顧承沒有反應,顧母哀歎道:“規矩不懂也就罷了,可連做人家媳婦的本則,伺候婆母也要推三阻四地尋借口。人家是金尊玉貴的公主,母親也不敢稍加斥責,我也就隻能同你發發牢騷了。”
“母親。”那雙黑漆漆的眸子看過來,顧承臉色平平,語氣卻是難有的生硬:“既知卿卿乃是公主,我們家更得小心伺候著不是麼?您又為什麼非要刁難她呢?”
顧母一怔,憤憤的麵色露出一絲難堪,“誰家媳婦不得做這些?既嫁到我家,我也不曾薄待了她……”
“沒有麼?”
“是誰說她生性頑劣,必得磨磨性子。下雨天讓她在屋簷下站規矩,天不亮就得來您跟前請安侍奉。堂堂一個公主,一月可供她支配的銀子都沒有二十兩,就算是家裡的丫鬟婆子過得也要比她體麵些。”
顧承神色自若,語調淡淡,一樁一件地擺上台麵,當場下了她的麵兒。
顧母被說得一個好沒臉,卻還不忘給自己找補,“是,就算娘有些地方做得不是大妥,可她這樣隨意頂撞長輩,也是大家閨秀能做出來的事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