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承垂眸長歎，須臾笑著搖了搖頭，說：“母親還覺得自個兒沒錯麼？我們家怠慢公主那可是大罪，是卿卿一直顧念著情分才默默忍受。您不但不感激，還要將過錯安在她頭上？這又是何道理？”

顧母被親兒子說得啞口無言，隻能指著顧承乾瞪眼，氣得說話都在大喘氣，“你，你這個，不孝子，你娘老子白生養你一場！”

顧承起身，拍了拍朝服上不平的褶皺，輕飄飄地看了顧母一眼，眸光無波無瀾，“母親請慎言。此話若傳到陛下耳中，該是個什麼後果，不用兒子跟您多說了吧？”

見他要走，顧母一個起身往外追了兩步，毫無官眷形象，直接破口大罵：“我看你就是被那狐媚玩意兒勾得心肝兒都沒了……”

“母親！”顧承回頭，霎時冷了臉，一向溫潤的眉眼戾氣乍現，“若您再對公主不敬，我會請旨帶她回圻州老家，再不踏入這顧府半步。”

顧母難以置信地看著眼前引以為傲的兒子，心尖不由被重重刺了一下。

從小到大，她就沒為他操過什麼心，是最最貼心的孩子。科舉中榜仕途通順，眼看就是一條青雲大道。

一切全都毀在了娶妻上，她隻求兒子能覓得一門當戶對的人家，有嶽家的提攜，路能好走些而已。

可偏偏和皇家結了親，一因規矩全無章法便罷了，通家都得拿那位當祖宗供著。讓她最最恨極了的是，駙馬不能參政，埋頭苦讀十二載，最後煙消雲散……

她怎能不怨？

越想越不甘，顧母眼眶通紅，啞著嗓子低吼：“是！我也不怕告訴你，我就從不曾拿她當我媳婦看待過。自她嫁入我家，汙遭事還少麼？若她不是公主，皇命難違，這種女人在我眼前兒一刻我都嫌晦氣！”

顧承眸色沉沉，逼人視線盯著麵前狀如瘋婦的人，眼底閃過一絲微不可查的厭煩。

“兒子……”顧母上前拉住他的手，聲聲泣淚道：“娘知道，娘知道你也不喜她，被逼無奈不得已應了這門婚事。你放心，娘來想辦法，等一切平息，你和桑兒還能兩相情好，嗯？”

“說夠了麼？”顧承拂開她的手，淒寒眼底隻餘濃濃冷意，他一字一頓沉沉道：“我從不曾厭棄公主，相反，我很愛她。如果您再對我的妻子有一絲一毫的侮辱，我之前說的話說到做到。”

日頭上來，顧承踱步出去，黛紫色朝服折射出斑駁稀碎光，任顧母如何哭訴，他一次都沒回頭。

應付完糟爛事，南卿卿窩在榻上捧著畫本子看得正歡，眼角眉梢是藏不住的笑意。

床幔被人掀開，顧承擠了進來，一隻骨節分明的手從她手裡抽出小小冊子，端詳了兩眼。

下一秒，清潤含笑的聲線緩緩響起：“霸道王爺嬌軟妻，再戰七回合？”

南卿卿怔住，兩頰刷地變紅。仿佛點了一把火，整張臉又紅又燙。

她一把奪回畫本，惱羞成怒地瞪他，“還給我！”

顧承嘖嘖了兩聲，食指隔空點了點她，“沒想到啊，公主私下的品味竟如此……嗯，獨特？”

南卿卿緋紅著一張臉，巧妙地轉移話題，“你不上朝回來做什麼？”

她搖搖頭，語重心長地勸他，“咱們府中上百口人都指望你的俸祿吃飯呢，你可不能懈怠啊。”

“我告假了。”

轉眼脫了鞋襪，重新上榻，與她並排躺在一處。

“今日母親可是讓你受了氣？”他忽地問道。

“啊？沒有啊。”南卿卿根本沒放在心上，隨口應道：“隻說讓我學學規矩，反正說來說去就是那些話，我不在意。”

顧承盯了她兩秒，確認她真的沒受影響，這才說：“母親的話你不必放在心上，凡事你愉心就成，莫要屈著自己。”

“你今日是怎麼了？”南卿卿微微抬頭，目光隻及他冷硬的下頜，她看著那處不解地問：“你平日不是從不過問我和婆婆的事麼？”

顧承不言，將畫本打開到她的那頁，塞進她手中，連人帶被抱得緊緊的。

半晌，他終於開口，文不對題的一句話，“是我的錯。”

“你鬆開點，我喘不過來氣了。”她掙紮。

顧承說：“我明日就要啟程，囑咐你的事都記下了麼？莫要忘了。”

“記下了記下了。”她一顆心都在畫本上，隻想敷衍了事。

——

顧承走後，說是最長不過半年即回，南卿卿以為不過與平常無異，就是挨日子唄。可沒曾想到，他走後當晚，叛軍圍城。

林啟元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