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半夜,醜時街上便開始傳出鬨哄哄的噪雜聲,馬蹄踏在磚石上地動山搖。官兵挨家挨戶地砸門,沒命逃跑時的哭喊驚叫聲亂糟糟混在一起,活像那催命來的閻王。
“不好了公主,街上開始殺人了!”
“他們見人就砍,現下正挨家挨戶地敲官眷的府門,眼看就到公主府了……,公主,怎麼辦啊?”
楓兒嚇得臉色慘白,跌跌撞撞地跑進來,一句話哆哆嗦嗦地說完,整個人都軟在了地上。
火光刺破黑夜,南卿卿一襲大紅兔毛錦襖披風靜坐在窗邊,神色平靜地望著窗外。她衣妝齊整,沒有半分慌亂驚恐,就像是早已知曉這一切會發生一般。
她手裡摩擦著一條赤紅倒鉤小羊鞭,琉璃紫珠鑲嵌在狐皮把手上,幾乎與她身上的紅色大氅融在了一起。
南卿卿漫不經心地甩了兩下小羊鞭,疏懶地掀起眼皮,沉聲吩咐:“楓兒,將府內的女眷都帶去密室,然後去找申五,讓他派人前去保護。我先去前廳,你辦完了事過來尋我。”
被那雙清冷冷的鳳眸一瞧,楓兒頓時連害怕也忘了,直勾勾地盯著她家主子。
她的公主生得極美,像極了已故的先皇後,那雙不染世俗的眸子似盛著盈盈水波,盯著你瞧時更是不像凡人。
“楓兒!”南卿卿眉間緊蹙,聲音不由提高了幾分。
楓兒一個激靈霎時回過了神,“是!奴婢這就去辦。”
公主府內的各處要塞堵得嚴嚴實實,高牆上皆有弓箭手死死盯著,顧承留下來的精銳強將護著手無縛雞之力的婦人,同府內精壯男丁手持刀劍棍棒,提著十二分的精神死死盯著公主府的大門。
南卿卿坐在他們中間,頭微微垂著,外頭的廝殺叫喊似乎都與她無關。半晌後她抬眼看了看仿若抬手即可觸的天,眼底晦暗不明。
黑壓壓的天壓抑至極,仿佛罩在頭上的麻袋,下一刻就能將人吞噬。
“咚咚咚——”
南卿卿手一緊……
大門被砸得哐哐作響,伴隨而來的還有兵魯子粗啞高亢的吼叫:“我乃陛下所派,特來接長公主進宮避禍,爾等速速開門!”
南卿卿眯了眯眼,不動聲色地向一旁的申五使了個眼色。
申五點點頭,衝外頭喊:“可有陛下手諭?”
“叛軍突襲,陛下實難抽身。危機之時仍惦念長公主,還請公主快快隨末將進宮!”
南卿卿捂著胸口,那裡是一塊暖玉,顧承臨走時送與她。
他親手幫她佩戴上,握著她的肩膀,眼底暗得厲害,“我走後你切記駐守高牆,看緊宅院,切記切記!”
這句話他翻來覆去地說了好幾日。
南卿卿緊握著那塊玉,“告訴他們,不去!”
“謝過陛下好意,我們公主說公主府牆高樓堅,自可抵禦叛賊,就不去給陛下添亂了。”
門外好半晌沒有動靜,就在眾人要鬆口氣時,大門應聲而倒,五六十號人來勢洶洶地衝了進來。
個個官兵著裝,蒙著麵,手上兵器銀光乍現,直奔南卿卿所在位置。
申五將她擋在身後,厲聲大喊:“保護公主!”
頃刻間有人衝出去廝殺起來,南卿卿被護著連連後退,她握緊長鞭,冷眼看著搏殺在一起的兩對人馬。
顧承留下的人皆上過戰場,動起手來毫不含糊,沒多久就占了上風。剩下幾人節節敗退,不多時被逼到府門前,沒了還手之力。
南卿卿推開身前的申五,緩緩邁步過去,神情淡然語氣沉沉:“誰派你們來的?”
刀架在了脖子上,幾人梗著脖子看她,卻無一人開口。
“不說?還真是忠心的好狗呢。”她似笑非笑地勾了勾唇,撫著發絲輕飄飄道:“那就都殺了吧。”
“是!”
手起刀落,幾顆頭顱滾到地上,眼睛還沒來及閉上,睜得牛頭大,血液染紅了一大片。
南卿卿眉梢輕蹙,掩鼻道:“扔出府去,本宮惡心得慌。”
平靜不過半刻,不知又從哪冒出一夥人來,在眾人還未反應過來時,將他們包餃子似地圍了起來。
申五勉強護住南卿卿,咬牙跟眼前人搏鬥,體力逐漸透支,南卿卿踉蹌兩步,後背靠在冰涼的牆上,一個士兵提劍指著她,逐漸逼近。
“公主!”
申五大喊,卻被纏得渾身乏術……
南卿卿握著長鞭,勉強壓製住顫抖的手腕,閉著眼睛拚命揮舞……
可她力氣實在太小,根本傷不到人。眼前士兵獰笑著逼近,南卿卿渾身血液倒流,顫得不成樣子。
冒著冷光的長劍高高懸於頭頂,南卿卿絕望地閉上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