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卿卿咬咬牙,起身跟了上去。
木竹雙扇推開,這才得見那一幕。
隻見一男人拖拽著一位美貌女子,此人身形魁梧,滿臉疹子,眼露凶光咒罵不斷。
“敢在老子眼跟前偷人,老子今天非打死你這個娼婦!”
被他拖拽的女子幾乎是臉著地趴在地上,以袖遮臉,白羽輕紗輕飄飄披在身上,脖頸處的紅痕若隱若現。
“官人,你聽奴家解釋,奴家再也不敢了……
女子哭喊聲淒厲尖銳,四周廂房看客探頭,皆是一副厭惡神情,談論辱罵聲毫不遮掩。
“看見沒?這是偷人被自家男人活捉了。”
“要我說,這女人啊,那就是禍殃。要不拿棍棒管著,要不然就直接關起來,否則怎會安分守己?”
“誰說不是呢,我家那婆娘,彆說偷人偷到我頭上,就是話說得我不如意,老子也得修理她一番。”
“這女人不管,那還不得翻了天啦。”
……
“曹兄這話我就不愛聽了,這女子生得如此貌美,卻嫁了個莽夫。誰知是不是巧取豪奪來的。”
眾人譏笑聲中,一道輕朗聲音悠悠響起。
說話之人一副不凡打扮,眉眼儒雅,手執玉骨青扇,整個一大家公子風範。
被喚作“曹兄”的人先是一愣,視線看向那男子,驟然黑下來的臉上竟出現一抹笑意。
“我當是誰呢?原是梁衡公子在此。您一向菩薩心腸自是看不慣這女子受苦,可她做下這等有辱門風的醜事,按規矩那可是要沉塘的。”
“那今日若是那男子尋歡作樂,又當作何處置呢?”
曹汝道:“男子三妻四妾本為常事,既是常事當然不作處置。”
梁衡輕笑搖頭,“既然是夫妻,女人便要沉塘男人卻能施施然揭過。這又是個什麼道理?”
“男女怎能相提並論?”
“怎麼?曹兄的娘親不是女人麼?還是說曹老爺天賦異稟,能生出曹兄這麼能說會道的兒子。”
“你!……”曹汝氣得臉脹紅。
堵在心口的那股子火,卻又生生咽了下去。
京城誰人不知,這梁衡看似閒散度日,實則背景非同一般。
他整日混跡在勾欄瓦舍卻又為人清淨,但凡招惹過他的人,不是無故失蹤便是逐漸瘋魔。
而這些人,大多是欺男霸女,做下過滔天罪孽,身上背著人命的惡霸。
那些僥幸活下來的人,也不乏有官宦子弟,可他們卻商量好似的齊齊摁下了此事,無一家敢挑頭狀告梁衡。
前幾年京城大戶李恭向,因升官任職,舉家遷回京。
李大人任朝廷三品官,深得重用,巴結討好的人便將主意打在了他唯一的兒子——李庭宴身上。
知曉這李庭宴好賭好色,美女金銀一籮筐一籮筐地進了李家的門。這些女子大多是深陷囹圄的娼妓,可李庭宴卻膽大包天,仗著自家父親的權勢,硬是擄來了正經人家的女眷。
女子家無權無勢,李恭向重拿輕放,斥責了兒子一番將女子送了回去。
失去貞潔的女人在這個世道怎能活下去,女子當天夜裡便上吊自儘了。
女孩家人咽不下這口氣,變賣房產也要上京告禦狀。前前後後折騰了半個多月,最後卻以夫婦二人突染重疾,病死在客棧不了了之。
可巧的是,在下月的同一天,李庭宴以老兩口同樣的姿勢也死在了那家客棧。
李家放出的風聲是舊疾突發,可家中做官的都知道,那李庭宴身上足足被紮了十七個血窟窿,身前還和男人做了那檔子事,怎麼會是病死?
曹汝祖父未告老還鄉時在朝中也算有點人脈,據說李家因著李庭宴與凶手打鬥時留下的物件,知曉了那人的身份。
便是那京城有名的紈絝——梁衡。
李恭向也曾敲登聞鼓為兒申冤,可在皇帝名為勸慰實則警告的話語中,以及大理寺模棱兩可的態度,李恭向便琢磨出。
梁衡,十有八九是皇室的人……
“曹兄可要與我賭上一賭?”
曹汝怔愣的目光中,梁衡把玩著手裡的竹扇,眼神輕飄飄瞥向他。
“賭,賭什麼……?”
梁衡以扇點唇,緩緩笑開:“若那女子是心甘情願嫁過去的,我梁衡給你賠不是。反之,你要當著眾人的麵,給姑娘下跪道歉。”
曹汝眉頭緊皺,梁衡看似商量實為脅迫。若他拒絕,且不說旁人如何笑話,恐他都無法完整地走出這個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