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黎下起了雨，海城還是豔陽高照天。

聞然抽空回了趟最開始的住處，部分資料在那邊，翻找費了不少時間，把一疊文件全部移出來，無意中發現櫃子最裡麵放了幅畫。

入目是淺藍與深黃的視覺衝擊，金色的向日葵大片鋪開，一旁的秋千架在半空晃，聞然再熟悉不過，畫的是彆墅後邊的小花園，俯視的視角，應該是站在林笙房間窗口往下望。

她下意識想到的是林笙的畫，在手受傷那段時間把畫藏進了書櫃，但右下角的落款不是林笙慣用的“竹生”，而是行楷的路，右邊畫了一個小太陽。她很快猜到路晴的手筆。

師姐妹之間贈畫並沒有什麼不妥，她不喜歡的是畫麵可能隱喻的內容，向日葵的花語並不小眾。

或許隻是巧合，就地取景作畫是常事。多看了兩眼，聞然把畫原樣放回。

這次取資料，聞然把餘下的行李運到彆墅，兩處都是林笙的私產，在哪區彆不大，不過這兒去學校比彆墅少了十幾分鐘車程，但她陪林笙的時間本就短，不打算為了這點通勤時間和林笙分居。

心有靈犀般，她剛到彆墅門口，林笙一個視頻通話撥過來，她看了眼時間，上午十二點左右，這意味著巴黎的時間大概是早晨五點。

林笙不常起這麼早，而且每次打視頻前都會發消息先確認她有空且方便，這次是直接打過來的。

細微的滴答滴答聲傳入耳，沒有呼喚聲，也沒有立即出現的明豔笑臉，在畫麵的角落，林笙斜枕著手肘，臉半掩在手臂下。

林笙眨了下眼睛，“我今天手術。”

“不是明天嗎？”聞然邁步上樓。

“臨時改了。”林笙看向窗外，抬起窗，手往外伸出一點，說：“巴黎下雨了。”

“我陪你。”聞然已經回到房間，拉開房間的窗簾，瞬間明亮，一束陽光打進房間，轉換攝像頭，給她看窗外的景色，“往常這時候海城免不了陣雨，最近都是晴天。”

林笙不喜歡言明脆弱，隻簡單的一句話，聞然就懂了她的心事。她手順著光束緩緩劃過屏幕，最後在邊緣停下，問：“不是說你陪我嗎？”

聞然笑了笑，調回了前置攝像頭，在身旁的辦公桌前坐下，“想起要看看我了？”

林笙反常地沒和她鬥嘴，彎了彎眉眼，“是想看你才打這通電話。”

聞然因為她的情話動容，但也注意到她的笑遠不如前幾天的笑明朗，“是擔心手術嗎？”

是，但也不是。其實林笙擔憂的不是手術失敗，而是手術成功。如果手真的完全恢複，她的問題依舊存在，又該怎麼辦呢？林笙的身體瑟縮了一下。

她想起學文化課那會，模擬考試成績不是很理想，她告訴自己背完筆記就好了，多做點題就好了，這個“借口”支撐了一個學期，可背了背了，練也練了，期末考試時她麵對題目依舊束手無策。

希望越大失望越大，那種無力感，她在高中那會體會過一次，在去年剛做完手術時體會過一次，她有些害怕體會第三次。

“關上窗，不要被吹感冒了。”十一月的巴黎刮著冷風，帶了涼意的雨從窗戶飄進來，林笙後知後覺，回頭把窗合上，心理上把身體的瑟縮歸結為外麵的風雨。

聞然沒有追問原因，隻是溫和地說：“我記得這家酒店會床頭櫃上放一盒糖，不開心時可以吃一顆。”

林笙這個習慣並不起眼，尤其是和聞然認識不久後，糖剛好吃完了，她忘記去買，後來基本不怎麼吃了。

但聞然還是記得。

“想吃糖早就吃了。”林笙托腮，亮晶晶的眸子凝著聞然，“我找到了比吃糖更有效的方法。”

“什麼？”聞然知道，還是故意問她，想聽她親口說。

林笙哼哼兩聲，又躺下，注意了下時間，“你忙你的，把視頻掛著，我看著你。”

聞然曲指敲了敲屏幕裡她的額頭，無奈笑，把手機固定，“整天看我看書和辦公，不無聊嗎？”

“那我去刷視頻？欣賞各地的漂亮姐姐應該不會無聊。”

“不許。”聞然是看過她在彆人評論底下的虎狼之詞的，有時候在前排，被注意到了，她在平台恰好發過照片，私聊她的不在少數。

“你管我啊。”拉長尾音，像是在撒嬌，聽不出不讓她管的意思，倒是央求著被管一樣。

這回看她是心情徹底好了，聞然低頭笑笑，在筆尖劃過紙張的沙沙聲裡，說：“不可以嗎？姐姐。”

林笙不說話了，她趴著，聞然一度以為她睡著了，便也沒去吵她，直到再一次抬眼，發現林笙幽怨地盯著自己。

“怎麼了？”

“以後叫寶貝，彆叫姐姐。”嗯…就是有點條件反射，林笙不想說，否則就落了下風。

“不太叫得出口，不習慣。”聞然還是低著頭，不過嘴角的弧度暴露了她的心思。

林笙咬牙，“叫姐姐你就習慣了？”

聞然眉梢提了提，“你比我年長，叫姐姐有什麼問題嗎？”

沒問題，當然沒問題。林笙堵著一口氣，最後憋出一句：“聞然，你給我等著！”

“我一直在等你。”聞然抬頭，嘴角上揚，認真地看著她，“我們有二十五天沒有見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