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讓她打車來,我們一起吃晚飯好不好?”路晴半蹲著,聲音溫溫軟軟的,安撫著她波動的情緒。
“小雪她不會怪我吧?”林笙斂目,看著色彩並不鮮明的畫板,說完又覺得不對,“我這句話怪茶的。”
路晴笑了,“她也很喜歡你。”
林笙敏感地注意到“也”字,抬起頭看她,路晴彎著眼睛,歪頭問她:“想吃什麼?”
她呼出的氣撲在臉頰的絨毛上,林笙意識到她們的臉隔得很近,移開了臉,目光越過窗,眼神描摹那雲層上淡淡的月光。
這不是路晴第一次正麵表露出對林笙的特彆,但林笙卻是從這次隱約察覺到了路晴對她的不同。
“等小雪來,讓她選。今晚我請客,要不是我,你們現在已經到家了。”
“我們之間這麼見外嗎?”
還沒來得及思索她們之間的關係走向,一通電話攪亂了所有。
是路雪的手機號,聲音是陌生人的聲音。路雪出車禍了,已經被救護車送往醫院。
路晴慌忙起身,帶倒了腳邊的凳子,要不是林笙扶著,就要被絆倒了。
這種關頭也不再顧著會不會讓她誤會,林笙立馬拿起桌角的包,拉著她往外走,“我送你去醫院。”
“好,好。”她們一路跑到停車場,林笙記得去醫院的路上,路晴臉色發白,一直咬著唇,放在膝蓋上的雙手抖得厲害,不停在深呼吸,提醒她係安全帶時,她還沒回過神。
路雪是她為數不多的親人,擔心是人之常情,林笙替她把安全帶係上,踩上油門往醫院去。
醫院人多,同一時間段因為車禍入院的就有十多個,林笙賠著笑問了好一會,才找到了路雪的病房。
“送來時進行了簡單清創,先去辦入院手續,看小女孩的情況,手上的外傷還好,不算嚴重,眼睛肯定需要手術,而且能不能恢複視力還不一定。你是她的姐姐嗎?叫你們爸媽儘快趕來吧。”
醫生一連串說了一大段,路晴點了點頭,林笙不知道她在回應哪個問題,但她知道,路晴的父母來不了,他們都已亡故。
有些事總要去辦,手術也不能耽誤,林笙輕拍她的肩,“你在這陪她,我去辦住院手續。至於車禍那邊的事,我讓趙桐找人處理。”
眼淚在眼眶打轉,路晴站在原地,應了聲好。
林笙出門,半小時後回到病房,隔壁床躺著司機,她進門時候他已經醒了,頭撞上玻璃,看上去沒大礙,但聲音透著虛弱,“那個十字路口到點了路燈會熄一半,車剛到拐角燈滅了,有輛車闖紅燈,直直撞上來,小女孩靠窗,就……”
路雪躺在病床上,衣服上的血還沒乾透,眼睛裹了一層紗布,沁著淡紅的血絲,林笙剛剛問過醫生,這才知道了病情的嚴重性。
路雪還有意識,低聲喊了句“姐姐,好疼”,司機還在絮絮叨叨當時的情況,路晴虛握著路雪的手,沒說話,眼底淚光閃爍。
林笙站在她背後,聽得有些恍惚,如果不是她提出來讓路晴留下,路晴會親自去接路雪,那麼就不會有這樁車禍。
這個認知在她心裡紮了根,其實從頭到尾路晴沒說過一句責怪的話,但在林笙看來,是她間接對路雪造成了傷害。十多歲的小女孩,可能要麵臨失去光明的人生。
或許這就是壓垮她的最後一根稻草,之後很長一段時間,她厭倦心起,抗拒進入畫室,也抗拒握筆,不聽所有人的勸告,停下了所有的複健療程。
沒人知道路雪出車禍和林笙放棄複健有什麼關聯,或許林笙自己也不一定能說明白,直到這次,在心理谘詢過程中,往事浮出水麵。
“你的道德感讓你給自己套上了束縛,看上去豁達樂觀的人往往如此。”心理醫生攤手,“你看,事實證明沒有人怪你。隻是你在內心深處抵觸和自厭,所以哪怕是麵對一張乾淨的白畫紙,也如黑洞一般吞噬著你揮筆的自信。”
“放輕鬆,上次你留下的畫我還收著,不是很不錯嗎?這是我見過最美的中國畫。”
林笙失笑,“你真的很適合做心理醫生。”從拉進關係到建立信任感,問出她最不願提起的心事,不過用了一個多月。
“手恢複得如何?lea對你很上心,問過我幾次進展,當然,我不會透露你的隱私。”
她換了個坐姿,捧著水杯喝水,“再過幾天檢查一次,可能就結束了。”
“你要回國了?”
逮到機會就貧嘴,林笙挑眉,“怎麼?舍不得?聽說心理醫生不能和患者建立依賴關係,而且你知道的,我有女朋友。”
“……”法國人還是不太能理解她的腦回路,明明隻是關心一句,卻解讀出各種意思。
“開個玩笑,感謝你的幫助。其實我知道你已經有愛人了。”林笙起身,看了眼疑惑的她,眼神遞向對麵大樓,“第一天我就發現了,你們戴的是情侶對戒。”
這也提醒她當初和聞然一起選了戒指,不知道她有沒有去店裡拿。
沒拿也沒關係,她很快要回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