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小瞧我了吧,你都看出來了。”江照月坐地毯上,拿食物逗弄肉乎乎的小香豬,“他也不和我商量一下,直接就丟給我。而且萬一我搞砸了,最後還得他來收拾爛攤子,我多丟臉啊。”
“你怕什麼,我家聞然比你小幾歲,大學還沒畢業,不照樣和那些老油條爭項目?難不成你經管的本碩和那些實習都水過來的?”
“那學校水的話,我也不至於每天苦行僧似的。”大學是好大學,老師也是好老師,隻不過課程嚴苛到她差點沒能畢業。江照月苦著張臉,“你說我爸怎麼不再生兩個,搞得我壓力很大啊。”
林笙感到好笑,“我媽和你爸光領了個證,分居兩地,去哪給你造弟弟妹妹啊?”
吳蘭和江自川領證時,她們正是青春期開始,第一次碰上,誰也看誰不順眼,鬨了很久的彆扭,直到發現她們的生活和以往沒有改變,還得到了兩份愛,才慢慢放下敵意。
江照月歎氣:“一把年紀了,說他們是夫妻,我看合作夥伴還差不多。”
“你嫌他們老你可彆當他們麵說。我好像聽到小冰箱的聲音了,你去我那了?”
“哦,我把它接到我這邊了,你還彆說,它長大了醜是醜了點,手感還挺舒服的。”
“心裡知道就行,彆說出來啊…”她最近幾個月跑東跑西,沒能經常守著小冰箱,結果就是一回到家就很明顯發現它的改變,長胖好多,也沒幼崽時期可愛了。
“你乾你的正事去,光有理論不行,努把力,向我家聞然好好學習,提高業務能力。”
被嘲笑,江照月咬牙切齒,“你給我等著!見色忘姐!”
“哦?我是股東,追求效益想讓你多給公司賺點錢怎麼了?”
“聞然的錢還不夠你花啊?”
林笙伸了個懶腰,“一碼歸一碼,到我手上才算我的。而且她可窮了,你知道的,她這一行燒錢得很。”
“行行行,知道你有女朋友。找你想讓你安慰我幾句,淨給我紮刀了。”
閒聊了些有的沒的,掛斷電話,剛準備放下手機,路晴發來消息:【你還在巴黎嗎?】
……林笙差點忘了,這兩天路晴會來巴黎交流,頭痛。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她對路晴的下意識反應不再是躲避,而且在想聞然會不會吃醋。
要是生疏些的人,林笙看一眼都不會回,但是路晴終究和其他人不同。她回道:【還在,已經待在這一個月了。聽老師說你來巴黎交流了?】
【嗯。】路晴打了一行字又刪除,猶豫了一會,最後加了一條:【小雪出院了,她說讓我謝謝你,她又能看到世界的五顏六色了。】
屏幕另一邊,林笙看到消息時愣住了,閉上眼,再睜開,看一遍消息,沒看錯。
隨之而來的是真正的釋然,萬幸,結果是好的。
下午預約了心理谘詢,伴隨高跟鞋的蹬蹬聲,心理醫生進門,和林笙已然熟悉,主動打招呼:“下午好,看起來今天心情不錯?”
“的確不錯。”路晴除了說路雪出院的事,沒有提其他,譬如馮昌運交代的,遇上不懂的找林笙幫忙。她自尊心強,她不說,林笙便也沒問。
心理醫生暼她一眼,在她對麵坐下,綻放出富有親和力的笑容,“方便分享一下嗎?”
“她出院了。”
關於路雪的事,林笙隻在心理疏導時講述過,這樣一說,她就懂了,“那個小女孩痊愈了?”
“嗯,我上午收到的消息。”
“原來如此,你整個人的狀態肉眼可見地放鬆了。”她將記錄的紙和筆推到一邊,看向林笙,“所以這些天,你在等的,是這個消息嗎?”
上次去醫院看望路雪,林笙問過了主治醫師,對她出院的時間有個大概。要說在等她出院,好像不是,她沒抱有這個目的。但說是,也沒錯。
路雪出事在半年多前,得知她被送入手術室時,林笙和路晴還在畫室,那時她摔傷手剛痊愈,在畫室找手感,路晴就陪在她身邊。
起初沒什麼不同,但隨著工筆畫中精細度的提高,細毫落在紙上不再穩穩當當,有時左偏些,有時右偏些,右手微微顫抖,連帶著筆也握不穩。比起從前,無論她怎麼嘗試,在白紙上勾勒出的線條總是有瑕疵。
她以為多練就能改變,卻在壓力中,失誤處越來越多,越來越明顯。
日複一日,積累的情緒終於在這天爆發,一向愛說話的林笙悶著聲,畫室安靜得隻有畫筆摩擦紙張的聲音,她心中惱火,負氣地將毛筆甩出去。
濺出的墨汁在白色的牆壁劃過,她反應過來,盯著那道痕跡,攥緊了五指。驕傲自信如她,怎麼會甘心。
路晴聞聲回頭,地上躺著的毛筆是林笙最喜歡,也最常用的。她站起身,默默把筆撿起,拉了凳子在林笙身邊坐下,把自己的筆遞給她,“複健哪有一蹴而就的,慢慢來。”
安慰的話千篇一律,林笙避開了這個話題,“你不是要去接小雪嗎?”差不多到時間了,她還記得路晴說要去車站接妹妹回家。也是不願自己失控的模樣被她瞧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