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蘭的燒退了,這幾天日漸有精神,話也多起來,一切似乎在往好的方向轉變。
至少林笙是這樣認為的。
直到某個夜晚,林笙和在北城的朋友小聚完早早回醫院,病情好轉的吳蘭突然高燒不退,當著林笙的麵被送入搶救室。
林笙從沒經曆過這樣的場麵,一群人步履匆匆進入搶救室,她站在旁邊,一道門隔絕內外。
眼底是無儘的茫然和恐慌,明明隻是普通感冒,怎麼放吳蘭身上就這麼凶險呢?
來電音樂在安靜的空間格外清晰,林笙靠著肌肉記憶接通。
“林笙,你還在北城!什麼時候回來?你知不知道今天聞…”
“我媽剛被送入搶救室。”林笙抬頭,盯著搶救室大門,沒有波瀾地說道:“我短時間內不會回來了。”
“啊,這樣。”趙桐啞口,昨天林笙還說吳蘭恢複得很好,誰能想到今天就…她快速冷靜下來,聲音也恢複了原樣,“附屬醫院有北城最好的醫生,阿姨會好起來的,你彆太難過,有需要我的地方你儘管說。”
林笙簡單應了句,“嗯,好。”
原本打來電話要和她談的事,這時候趙桐說不出半句,於林笙而言,無異於傷口撒鹽。趙桐心裡不忍,叫了聲她的名字。
很有默契地,兩邊都沒有說話,也都沒掛斷。
上一次,是林笙決定放棄複健,趙桐打來電話,兩個人也這樣一起沉默。她並不喜歡這種默契。
過了幾分鐘,林笙那邊傳出斷斷續續的抽泣聲,她背靠在冰冷的牆上,仰頭儘量讓眼淚收住,可一旦開了這個口子,就再也忍不住。
故作堅強並不容易。
滾燙的淚珠劃過臉頰,明豔的妝容暈開,暴露出內裡的恐懼,她捏著手機,夜晚空蕩的走廊隻剩下她的聲音,她說:“我有點害怕。”
此前她從沒遇到過這種場麵。
“我媽她,她發高燒,明明這兩天都好好的,我出門前還讓我早點回來,現在她在搶救室,搶救室。”
她越說越急,語無倫次的,帶著哭腔,“我問醫生怎麼回事,他說目前不清楚,連醫生也不清楚。”
這些天她也擔心,但她相信能治好,表現還算冷靜。現在不一樣,吳蘭躺在搶救室,她在心裡已經想到了最壞的可能。
“林笙,你聽我說。”趙桐輕聲安慰她:“現在還沒有定論,我們不要往最壞的方向想,事情或許沒那麼糟糕,會好起來的。”
“真的會好起來嗎?”她無力地發問,也知道沒人能回答她的問題。
誰都沒法保證。沉默了一秒,趙桐說:“不論發生什麼,我會一直陪著你的。”
林笙聽了她的話,無聲落淚。
她很貪心,想留住身邊所有的人。
想是一回事,現實又是一回事。
她寸步不離地守在搶救室外,深夜走廊人很少,對麵住院部的燈熄了一半,亮著一半。
她發呆遠遠望著,腦海中一片雜亂,想的很多,越想越止不住害怕。
一個小時掰碎成三千六百秒,每一秒都過得極慢,好不容易熬到搶救結束,門開了。
林笙還沒機會往裡看幾眼,匆匆走出來的醫生遞了張病危通知書過來。
病危。
林笙看到這幾個字,腦海中天旋地轉,雙腿發軟,下意識伸手扶住了牆才不至於摔倒。
她的臉煞白煞白的,死死盯著這張紙,過了一會,她才想起該抬手去接。
可試了幾次,手都到半路停了下來。
好像她不接,就沒有這回事一樣。
醫生見慣了類似場麵,耐心溝通道:“病人的情況凶險,需要入住ICU才能維持生命體征,這是必須走的流程。”
林笙木訥點頭,接過紙筆,本該治愈的右手竟然止不住顫抖起來,她哽咽著問:“這幾天一直都很正常啊,我媽她到底得了什麼病?”
他臉色為難,看了看林笙,歎了口氣,“主動脈瘤。現在網絡很發達,你可以搜到它的有關信息。”
“前幾天病人高燒,造成了繼發感染,目前的情況實在不樂觀,太晚了,手術對主刀醫生要求很高,對病人身體狀況也有要求。普遍來看,成功率不到三分之一,即便成功了,術後創傷也十分大,家屬需要做好準備。”
不到三分之一。
短短幾句話,猶如晴天霹靂,也就是說,她媽康複的概率,不到三分之一,剩下三分之二…
林笙微弓著身子,感受到心臟在一陣陣抽痛。
她側過頭,呆呆地看向裡麵,眼神逐漸失去焦點,嘴唇抿得很緊,想說什麼,又不知從何說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