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覺,這一年走到尾聲,北城的冬天愈發冷了。
林笙在北城把事情處理得差不多了,就差把吳蘭骨灰帶回海城,和她爸林屹鬆合葬在一塊。
臨走前,她在吳蘭房間收拾東西,裡頭裝扮很簡潔,整理起來沒用太久。原本是有不少林笙的畫的,參加比賽落選的作品,被吳蘭拿了掛在房間牆上,後來林笙摔傷手,怕她觸景傷情,吳蘭全給收起來了。
除了保險櫃的一些重要文件,其他的林笙什麼也沒帶走,保留臥室的原樣。
趙桐和江照月在車裡等著。
“這次回去,她以後來北城的次數估計就少了。”江照月看著這棟大彆墅,一年到頭四個人的房間都住滿的時間,不會超過一個星期,“她應該很喜歡海城。”
趙桐搖頭:“她喜歡的城市很多,海城一定排不上號。”
“那她當年執意留在海城?要是跟著來北城,多少能被阿姨照顧到。”江照月感歎著,林笙平時愛玩愛鬨,真遇到事卻能處理得很好。她認為原因之一是林笙一個人在海城生活了十多年,很多事都要靠她自己。
“她就是不想被阿姨照顧。”趙桐指尖點著方向盤,談起林笙,她的話要多上許多。
林笙高中,第一次喝醉酒,因為和吳蘭吵了一架。
吳蘭在北城待幾年適應後,想讓她轉來北城上學,林笙不同意。
“表麵上看,是她想自由些,不想被管束。”實際上,吳蘭成天忙公司的事,對林笙一向放養。
江照月猜:“不想和朋友們分開?”
趙桐抿唇笑,“這個原因占一小部分。”
具體說了什麼,她到現在還印象很深。
林笙那天醉酒,委屈又氣憤,逮著趙桐,把心裡想的一股腦倒了出來,“我媽生我,傷了身體,不得不放棄公司的事業,我小時候認人,除了她誰抱我都哭個不停,為了照顧我,她當了十多年家庭主婦。”
“這些年,我在她身邊她就會忍不住要操心我的事,總怕我過得不好,過得不順心。她是名牌大學畢業,好不容易有契機重新回到職場,我都快成年了,沒道理她還要被媽媽的身份束縛。”
“那時她才十六七歲吧!?”江照月震驚於林笙的思想,畢竟最是叛逆的年紀,卻考慮了這麼多。
“十七。”正因為知道這件事,知道吳蘭對林笙的重要,在得到吳蘭重病的消息,趙桐才會趕來北城。
隻是現在看,林笙似乎在慢慢走出來,實際上,怕是沒那麼容易。
“時間會治愈的。”江照月歎了歎,“她現在回去,可能是已經習慣了在海城的日子,以後你多陪陪她。”
趙桐覷她一眼,意思是:還要你說?
“話說你們怎麼認識的?我怎麼感覺你拿了配角劇本,默默守護多年,你不會暗戀我家林笙吧?”
這話荒謬得,趙桐都氣笑了。
“在你眼裡,陪伴和守護隻能與愛情掛鉤嗎?”江照月不是第一個這麼調侃的人,她和林笙相互扶持,在很多人看來,她們就差官宣那一步了。
可友情,也可以深刻,也可以多年如一日,不是嗎?
“可是…”
江照月還想再說,趙桐咬著牙,睨她,“而且我有前女友。”
“這樣啊。”江照月邊說邊觀察她的神色,“我知道你有前女友,渣女一個嘛,林笙和我吐槽過了。”
“你…算了,我和你計較什麼。”
“彆嘛,說說唄。”江照月雙手捧著臉,星星眼看著她。
趙桐和她對視,兩三秒後,果真鬆了口。
“小時候是外婆養的我,高中那時候沒什麼錢,脾氣…也就這樣,被孤立了。”
沒有打罵,類似冷暴力。因為他們家境優越,骨子裡就看不起她這個“異類”,恥於和她說話交談。
可即便是精神上的孤立,也一度讓年少的她心理出現問題。
江照月不信,“沒錢?那你怎麼可能和林笙一所學校!”要知道林笙去的是海城最好的私立,裡頭學生家庭非富即貴。
“注意表情管理。”趙桐幽幽道。
“你!”
她繼續說:“剛開始挺有錢,後麵…那男的找了三,生了個兒子。”
“靠!離婚啊,還能早點分財產跑路。”
“隻辦了婚禮,沒有結婚證。”她冷笑道:“一定要兒子,才能’轉正’。我不是男的,沒法給他們家傳宗接代。”
江照月氣憤不已,“那是他們被裹小腦了!”
“林笙也這樣說。”想到往事,她又溫和地笑了,“林笙就是個冤大頭。”
“確實。”她撇撇嘴,想起從趙桐這打聽來的事,“人傻錢多,和聞然才認識幾天啊,就一個勁給她砸錢,也不怕被騙。”
趙桐說:“我和她剛認識沒多久,她做了同樣的事。”
“……”江照月趕緊找補:“聞然是聞然,你是你,又不一樣。不過林笙為什麼會幫你?”
“哦,我問過。她覺得我好看,平時老實巴交,看著就真誠。”
她和林笙的班級比鄰,林笙在人堆裡玩得開,呼朋引伴的,唯獨看不慣捧高踩低,拉著她一起孤立了其他看不起她的人,後來索性和她轉到另一個班,這才有了片學習的淨土。
“好看我是承認,對著你這張臉我都心動了。不過,你…老實巴交?可彆了吧。”江照月都快笑倒了,沒想過林笙會用這個詞形容她。
聽到“心動”,趙桐眉頭動了下,沒其他表現,抱臂目視前方,等她停下了,問:“笑完了?”
“嗯。”江照月蠢蠢欲動,趙桐斜瞥她一眼,“還想問什麼?”
她綻放出笑容,盯著她,“這麼寵我啊,問什麼都說。”
趙桐抿唇,看向窗外,說:“人來了。”
林笙走近,邊開門,問:“乾什麼了,笑這麼開心?”
江照月擺擺手:“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