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麼有錢還要趕在她大酬賓的時候下單!
“你這真不是民脂民膏?”茗儀警惕瞥他。
“船家你可知厚仁堂?”
厚仁堂是仙俠界最大的藥堂,包攬一手醫療資源,堂內多位妙手能人坐陣,煉丹師排行榜上前三十位都受雇於他們家。
“鄙人不才,能得些分成。”黃厚沒把偽裝的衣服換下來,說這話一點也不貼臉。
“你看上去挺……挺努力的。”茗儀想誇他一點也不像資本家。
“害,都是碰巧,為人所贈罷了。”黃厚他爹娘沒給他白起這名字,他長的就很忠厚老實。
這樣忠厚的人卦示裡有【鴆酒】。
茗儀掀開簾子往馬車外張望,鎮上熱鬨,有舞龍舞獅的,幾個小童循著炮竹聲在人群裡嬉笑歡鬨,黃厚見她喝了一口茶便放下了,怕是拘謹,便找些話來說
“這是鎮西酒樓張掌櫃家的二兒子訂親,兩家的婚事是我娘促成的,她就好管這些小年輕的事,今年談成了好幾對,她看著比什麼都高興。”
黃厚談論起她老當益壯的母親,嘴上是吐槽,表情卻是驕傲的。
“你可有夫人?”茗儀卜卦不測委托人的婚配,家庭,財產,這都是她受的血淚教訓。
之前有個顧客,光占卜出的老婆就有二三十個,卜卦的次數和信息量都是有限製的,知道這些對劫數又無甚幫助,平白耗費了靈力。
而且許茗儀長了嘴巴,會自己問。
“我夫人會做花糕,寫的一手好字,會算賬,長的頂頂好看,平日裡包容我,我之前挺窮的,又是個傻子,她也不嫌棄,照顧我爹娘比我還細致,是世上真真好的女子!”黃厚眼裡她夫人就是仙女。
“什麼傻子?你們怎麼認識的?”茗儀觀察這個說到夫人還會臉脖子通紅的中年人,發覺出一些異樣。
剛見到委托人的時候,她就知道他不是馬夫,無關於卦示。
他的眼睛太澄清了,不像一個日常生活中總是被雇傭的,被使喚的,迫於生計的人,這不合理。
喝著【一段香】,她聽了一段故事。
鎮上有個癡兒,八歲了都不會開口說話,經常披散著頭發做一些奇怪的事,有小孩朝他扔石子,笑他,編曲兒辱罵他,他都笑嘻嘻的,把石子拿袋兒裝起來還給他們,那袋兒還是繡金邊的。
癡兒的鄰居家住著一個少女,女孩叫麗娘,心地善良,偶然遇見受傷的小狗,雪白的毛,眼睛烏亮,腿上留血,她心有不忍,正要上前查看,它一瘸一拐的跑遠了。
後來少女發現小狗的腿被包紮好了,脖子上掛了一個牌子,叫大黃,她心想這什麼名字,白狗叫大黃,不倫不類,她把小狗帶到自家院子裡,拿了個盆給它洗澡,想將牌子摘下來。
窸窸窣窣的聲音,樹下竄出來一個灰撲撲的“猴子”,朝她伸手。
“我的。”
“猴子”是黃厚,他沒能要回自己的大黃,甚至之後的一年這個癡兒都在做麗娘的跟班,她教他怎麼梳發,如何和彆人正常交流,教他讀書寫字。
勇敢的少女,不畏懼人言,交了一個不太一樣的朋友。
麗娘家裡是開鏢局的,有一門指腹為婚的親事,是和世家公子,但她不想被關在高門大院裡為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爭鬥。
對她來說豪門夫人的頭銜還不如和黃厚一起放紙鳶,給大黃搭屋有吸引力。
她解了婚約,作為家裡唯一的女兒,她的父兄給足了她寵愛,她的一切要求他們都儘力去實現,哪怕她想嫁給一個癡兒,她的父親也隻是問了句
“來倒插門的?”
之後的一切都很順利,黃厚沒法對她說不,他和大黃一樣聽少女的話。
黃厚的娘挺難過的,難過於麗娘找了自己兒子這麼個一般般的貨色。
她這個時候就很熱衷於給彆人說親了。
沒有婆媳矛盾,婆婆甚至樂於自己兒子是倒插門的,仿佛這樣她心裡才舒坦,給了足金的大鐲子,望她能寬以待己,嚴以律夫。
他們濃情蜜意,舉案齊眉,是令旁人羨慕的少年夫妻的樣子。
兩口子婚後也沒改掉亂撿寵物的毛病,隻是更大隻了,這次撿的是個受傷的老道士。
老道士給黃厚開了智,又看出他能修行,教他引氣入體,又贈了一些財帛,隻當報恩了。
隻不過黃厚散漫慣了,一天到晚就是圍著母親和麗娘轉,即使開了智,能有常人一般多的心眼子,對於修行一事,仍是玩玩灑灑。
以至於四十多歲才是個築基修為的散修。
故事聽完了,茗儀卻沒得到自己想要的信息,癡兒的愛情故事和【鴆酒】能有什麼必然聯係。
“你知道你夫人那個指腹為婚的世家公子叫什麼嗎?”這或許是個關鍵人物,茗儀想。
“我不知道,麗娘那時沒和我說,叫我乖乖等著成婚。”黃厚摸摸耳朵,偷看許茗儀的眼色。
許茗儀沒什麼表示,她已經接受黃厚這個開局一條狗,不拚也能贏的人設了。
一壺茶儘,馬車停在黃府門口,一名婦人迎上來,黃厚見了急急的從車上往下跳。
“麗娘,麗娘,我已試過了,她是正兒八經的船家。”黃厚悄悄與她咬耳朵。
許茗儀打量黃夫人,女人約莫三十出頭,氣質很是沉穩,但又沒有高門大院裡關著的那些婦人小姐的死氣沉沉。
她和下人說話也很隨意乾練,羅裙耳鐺皆不是凡品,麵相溫善,眉目大方,耳垂圓潤,是有大福之人。
許茗儀暗忖,這女子的半生定是受儘寵愛的。
“船家?”自家請來化劫的大師看起來隻是個小姑娘,站在大門口呆呆的,麗娘覺得她有些可愛。
“啊?哦哦。”許茗儀緩過神應道。
剛才那一瞬,她腦中竟然快速閃過一枚令牌的模樣。
她修習卦術,在特定情況下,力量會不自覺外泄,在她入道初期,這種現象倒是頻繁發生,每次看到的畫麵也不同,或是混亂無章的場景,或是些無厘頭的物件,這幾年卻幾乎不再出現了,就連她師傅蘇錦衣也沒能給出解釋
這喚作麗娘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