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去見你了嗎,河河?”穀紅秀說著笑起來,仿佛這個昵稱對她來說是什麼極其有意思的事情。
那是浮折最接近真相的時刻,隻要扇河質問他,隻要扇河向他透露出哪怕一點喜愛他的痕跡,他或許就能從這場幻夢中清醒過來。
但扇河什麼都沒說便接受了,沒哭也沒鬨。
“她不是河河,她真的不是我的河河嗎,河河是我的......”浮折覺得密峽裡那個不是他喜歡的河河,但誰又是真的河河呢。
他想不起來的事情太多了,唯有和扇河相見的這一刻,他的靈魂開始劇烈的掙紮,那些被安排好的說辭經由他口說出,女孩子的神情中有恍惚,驚訝,好奇,唯獨沒有傷心,浮折隻能又陷入無儘的自我懷疑,一切趨於平靜,他聽到自己說:
“公主,再見了。”
在殷函孟和穀紅秀寫好的劇本裡,這個生來便背負了太多的青年人,為所愛之人,執著的在隻言片語中留下了一點真心。
或許在某種程度上,他已經知曉了真相,可那又能怎麼樣,密峽不再是密峽,但離島的公主卻還能做她自己,隻要和浮折沒有乾係。
“小浮折啊,一段時間不見還怪想念的。”女人摸了摸唇角,像是想起了什麼有趣的往事。
她不是驍勇善戰的公主,穀紅秀如今卻是強弩之末,扇河心裡明白,這是殷函孟的引誘,她會為此付出代價。
刀捅進去的那一刻,穀紅秀還維持著笑容,她就是故意的,鮮紅的血液倒映在扇河眼中,好像讓她做回了原本的妖的樣子。
傷口很快就愈合了,扇河正驚詫著,穀紅秀覆上來,叫她手中的匕首更往裡送了送,這下直接紮了個對穿。
那女人露出暢快的笑來,
“小妖怪,我來教教你?”暢快轉變為諷刺,扇河卻聽懂了她的意思。
浮折溫和良善,殷函孟險惡陰毒,扇河純真真摯,穀紅秀不擇手段,妖族被驅使折辱,人卻高高在上,對於殷函孟來說,月停城的規矩純粹是為了滿足他將異族和人性結合的醜陋欲望,他想看妖被人類同化的奇景。
而穀紅秀,她要做最理解他的人,若妖族是殷函孟手中的木偶,她就要成為他最好的銼刀。
將自己臉側的血跡抹去,穀紅秀又嫌臟般擦在扇河的袖子上。
匕首上已帶了十足十的靈力,也沒將她殺死,扇河沒有流淚,她在等,從殷函孟讓她見到穀紅秀的那一刻起,自己就一定起著某種作用。
穀紅秀仰起頭湊在扇河耳邊,蠱惑道:
“月亮,把她帶到我身邊來。”她掬起一捧海水,玩耍般的潑向扇河,隨後整個人脫力的向後墜去。
扇河再次之前從未覺得這片海域陌生,此刻卻毛骨悚然起來。
那個女人,緩緩的融化在海水之中,周身卻燃起黑色的火焰,充盈著死氣的眼睛含笑,血水彌漫,身後升起巨大的圓月。
她的話成為了詛咒,隱隱的,低聲地,訴說著違背契約的代價。
可怖惑人的景象隻持續了一瞬,扇河卻忍不住扶著船腳乾嘔起來。
那海水鮮紅,漂浮著的血色羅裙,細碎的白骨,空氣中燃燒的飛灰,無不昭示著發生的一切。
扇河再一次覺得自己渺小,像那人腳下的砂礫。
此刻她很想去見一見浮折,但未儘的黑煙提醒她,殷函孟在等她的'謝幕'。
****
“他要你去聽她的遺願。”許茗儀肯定道。
“沒錯。”扇河眼中晦暗一片,見殷函孟對她來說對她來說不是什麼好的回憶。
他確實也幫貝珠延長了壽命,舍棄了妖的身體,宿存在一串珠簾之中。
“是我求的他。”
一開始他們將貝珠帶去中央那座樓中,扇河一月隻能見一次。
妹妹的狀態好了起來,隻是不能和她說話了,扇河在她小小的貝殼上發現了許多劃痕,殷函孟說這是必要的代價。
“有彆的辦法,大人。”扇河跪著問道,她已經很習慣跪拜了。
殷函孟在看三族的卷宗,聞言並不覺得奇怪,這座城裡每天都有妖或是人在揣測他這個城主,扇河篤定的口氣甚至取悅了他,但他未給這個小妖什麼反應,畢竟開口討要是一件掉價的事,他隻要等著對方主動交出砝碼就好了。
“阿素她...月亮。”扇河順著他的意講述著,描繪著那令她作嘔的場麵和自己猜測。
看著自己寫好的劇本按部就班的上演是一種什麼感受呢,扇河低著頭,她看不到殷函孟的神情,隻覺得這個男人大抵是會得意的,而自己是否能算是他成功的作品呢,妖生性不會背叛,族群中極其排斥叛徒,她如今卻已學會待價而沽,將朋友的命運放上天平,與瘋子做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