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針馬就要指到十點,自己卻還在300公裡外的南京。
來不及了。
但想到十年前師姐的死,還有貼子的畫上斑駁黑色裡藏著的暗語。
他實在無法置之不理,他也不想看到還有無辜的人被孟有道牽連。
實際上也沒有給他過多考慮的時間。
所以他扭轉了表把,重啟了周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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循環的第一天。
他以為是孟有道會動手殺人,所以他退了去南京的高鐵票,跟蹤了整晚。
那天的孟有道並沒有來這家餐廳。
他會去的是隔壁他提過幾次說等自己回國一起去的西餐廳。
也是原計劃自己周六從南京回來會和他去吃的那家。
直到那天他跟著孟有道回到學校呆了幾個小時卻什麼也沒發生,孟有道看起來隻是在準備著上課的資料。
臨近10點的時候他還覺的自己猜錯了。
但當10點鐘樓鐘聲響起的時候,當時他正打算回酒店,抬了下眼。
他眼睜睜看到一道暗紅色的人影從高樓跳下,他根本來不及看清那人的樣貌。
他隻能無比慌亂地迅速扭轉手表的表把,最後一瞬間的定格讓他記住了那人的衣服。
紅色的羽絨服,就像冬夜的紅梅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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循環的第二天。
他馬上就想起那身衣服在兩個學生身上看過。
都是孟有道的學生,身高和身形也都和定格的人影一樣。
是李娜和同寢室的王昕夢。
兩人衣服不是一模一樣,但很相似,一樣的紅色。
他幾乎立刻就鎖定了王昕夢,因為今天是李娜的生日,還要和男朋友去餐廳約會,他記得教室門口她和馮琪開心說話的樣子,實在不像會自殺的人。
至少不會選在今天自殺。
而王昕夢,根據他不多的了解,似乎是比李娜還要沉默的一個女生,獨來獨往,麵無表情,最近似乎在為畢設苦惱。
他自以為是的排除了李娜,跟蹤著王昕然。
他沒處理過這種事,不能告訴彆人,不知道該不該冒然地上去問,直到時間臨近他才發現不對勁,而等到他跑到樓頂。
已經來不及了。
那時的李娜坐在頂樓的邊緣,哼著一首聽不出調的歌。
“是和馮琪吵架了嗎?”林燁凱慢慢地靠近,儘量不刺激到她。
但是他聲音卻帶著難以控製的顫音:“有什麼不開心的話可以和學長說。”
他強裝鎮定的打趣:“我還想看看你畫的抽象版的我呢。”
“不要再靠近了。”
李娜回過頭,月光下的臉竟似是愉悅的,“我沒有什麼不開心,學長。”
“馮琪沒有和我吵架,他很好。”李娜像想起了什麼似的開心的笑起來:“他和孟老師,都對我很好,今天的晚餐也很好吃,他還記得我不愛吃蘑菇。”
“你知道嗎?沒有人對我這麼好過。”
林燁凱不敢靠近,也不知道現在說什麼合適,他看看時間,馬上就要10點了。
李娜突然收起笑容,冷冷看著他,神智似已恍惚,“彆說什麼想看我的畫了學長,你根本就不喜歡我的畫。”
“就像我媽媽,還有姐姐,還有其他所有人一樣。”
“你們這些虛偽的家夥。”
和這安靜的月色相比,回憶顯的無比刺耳。
“娜娜你能不能好好畫畫?你這畫的我真的很不懂,這大片的黑色畫的是什麼啊。”
記憶裡媽媽的聲音浮現:“你的同學都有好好的上課,畫寫生,你看看林同學把你畫的多好看?”
媽媽的聲音充滿了真實的不解,“你看看你把同學畫成了什麼樣子?”
“媽你糟蹋什麼錢給她報這些班啊,就算她考上了又怎樣?有幾個人能當上大藝術家?就她那亂七八糟的畫,能掙幾個錢?還不如給我請老師呢,”姐姐的聲音是毫不掩飾的嘲諷。
“那種難看的畫,還不如撕了。”
“我說娜娜你可彆畫我,你的畫太嚇人了,我才沒那麼醜呢。”
“能彆畫這種漆黑的顏色了嗎?這花明明是紅的,你為什麼要畫黑的啊!”
“你是不是色盲啊!”
“你們有沒有覺的娜娜的畫風最近變了。好像突然好看了起來,她是不是模仿了誰的作品。”
“什麼模仿啊就是抄襲,你看那用色和構圖,跟她原來一點也不像。”
“分明就是抄的。”
李娜覺的一幀幀的記憶變的更吵了。
奇怪啊,明明早就已經習慣了。
學長的聲音變的有些飄忽又遙遠,“娜娜!你的畫真的很有趣,我看過你的那幅《拂春》,”
“你就不想把它畫完了嗎?!”
李娜一瞬間有一點恍惚,她愣了愣,想起了那幅未完的畫作,轉瞬就笑了,“老師,那幅畫我送給馮琪了。隻有他和老師懂我的畫。”
一切都亂套了。
林燁凱刹那間就想到自己的《盛夏》,那個被孟有道偷走的禮物。
不給他猜疑的時間,他看到李娜已經站起來,站在了石階的邊緣。
他焦急地喊到:“那樣不對!那是你的畫——”
鐘樓的聲音倏地響起。
“當,當——”
林燁凱的話戛然而止。
他清晰地看到對麵教學樓的教室裡,孟有道霍然望著這裡。
一絲無比陌生的笑容在孟有道嘴角拉開。
畫麵就像定格動畫一般。
一幀一幀。
紅衣少女輕哼著歌。
漠然又決絕地跳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