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崢的呼吸驟然一緊。
眼前的景象和記憶中的畫麵突兀的重疊。
曖昧不清的笑臉,搖搖欲墜的身體,好像再也不會睜開的雙眼……
明明連臉都不記得——
就在一舟緊跟著衝進門時,
陸崢已經蹲下一把抱起倒地的時雨,動作很快卻很小心。
時雨的心跳極快,仿佛受驚的小動物般。
快速起伏的呼吸和連額前劉海都給濕潤了的汗珠。
陸崢覺的眼前的一切都有些紮眼。
他輕輕抹開遮住少年眼睛的劉海,又撫掉額角正在滑落的汗珠。
眼前這個脆弱的殼仿佛輕輕一捏就會碎掉。
正當他幾乎要決定該死的循環不管了先把時雨送去醫院再說的時候,他感覺身體一緊。
時雨還沾著顏料的手指輕輕握住了他的衣領。
“沒事,”眼前的人小動物般虛弱地睜開眼:“不要緊。”
他像恢複神智般地撐坐了起來,握住陸崢的手指卻更緊了。
“我們去餐廳吧。”時雨按了按了額角。
“學長可能有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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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並不認識,但坐在離自己不遠處的男生對林燁凱來說算不上陌生。
隻不過在第一個正常的周五下午,自己坐高鐵去了南京並沒有見到這位沒報他課的學弟。
“我本來訂的不是這家餐廳,”馮琪開了口:“但是昨天看到打出的廣告太誘人了,臨時改定的這家,沒想到居然定上了。”
他朝李娜笑了笑:“還好不用等,我覺的這家餐廳就像是為你生日準備的一樣。”
李娜喝了口茶,握了握茶杯,露出在課上沒有的笑容:“你這麼一說我也覺的像是特意為我準備的,在今天能吃上真的太好了。”
“恩,”馮琪握了握李娜的手,看起來有點害羞:“招牌菜我都點了,除了蘑菇湯,我記得你不太喜歡蘑菇。”
林燁凱很確定自己的聽力很好,他選了一個自認絕佳的餐廳位置——隱秘、不遠但剛剛好擋住他們的視角不會被發現。
——他們看起來就是熱戀中情侶的樣子。
第一次談戀愛的女生和喜歡的男生一起約會,是明顯發自真心的開心,而這個男朋友,看起來也用心為她準備了生日。
一瞬間林燁凱甚至有點懷疑自己在那鐘聲敲響的夜裡看到的究竟是不是她。
記憶裡的那張臉,有著和現在截然不同的令人發怵的決絕。
但是,不會有錯。
“哎?學長?”聲音爽朗的嚇了他一跳:“你也訂了這裡的位置?”
林燁凱抬頭一看居然是趙光,一身餐廳服務員的打扮,這家夥明明上課時一身不菲的裝扮,居然還打工?
“噓,”他沒等趙光再開口,迅速拉了下他:“有學生在這裡吃飯,小聲點。”
他看了眼並沒有在意這邊的李娜和馮琪,慶幸趙光喊的是學長而不是凱凱。
“我不想打擾小情侶吃飯。”
他把手指在嘴邊做了個噓的動作:“誰希望約會時看到剛剛上課的老師呢,雖然我隻能算學長。”
“恩恩明白了。”趙光放小聲音,一臉明了的樣子:“那學長你先看菜單,沒想到這店生意真這麼好。”
是個上道的家夥,雖然並沒有搞清楚狀況。
他眼睛看著菜單,耳朵仍聽著李娜那桌的牆角。
但——
他實在聽不出個所以然,也許此時應該來個偵探或者心理學家。
何況一個人坐在這種看起來應該結伴而來的餐廳,多少顯得有點格格不入。
這也是他本打算約時雨一起的原因之一,說不定同年齡的他還能聽出點什麼。
隻不過眼下,
一人就一人吧。
他朝著最近的服務員喊到:“不好意思,這邊點……”
話剛喊一半,驀地,他看到眼前的椅子被人拉開。
看起來年紀比他略大一點,穿著乍看不太起眼但明眼人一看就懂的高訂款手工大衣的男人坐了下來。
“不介意我坐這邊吧,凱凱。”隻見孟有道一邊放下包,一邊朝他笑著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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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誰有危險?林燁凱?”陸崢看著麵前還擰眉揉著腦袋的時雨,一時懷疑他是不是做了什麼混亂的夢。
“孟老師……他打算殺了學長,”時雨的聲音發著抖,仿佛剛剛看到了什麼極為可怕的景象。
但是剛剛,這裡,明明什麼也沒發生。
一切看似都很平靜。
“凱凱,就是學長,”雖然聲音仍然虛弱,但是陸崢能感覺出時雨想儘量把話說的很快,“循環是他造成的,他有一塊手表,循環是為了阻止孟老師殺人。”
“不,不對,”時雨的話聽著有點混亂,“他本來想阻止孟老師,但其實是李娜自殺了,就在晚上10點,他循環了兩次都沒成功,這是第三次了。”
他又皺緊了眉頭,腦中還是消散不去的混亂記憶。
“但他不知道,孟老師其實想殺了他!”
時雨的話乍一聽有點顛三倒四,彆人可能會當做受了驚嚇的胡話,但陸崢陸大隊長並不是一般人。
他瞬間就提取了關鍵信息:“你的意思是說,林燁凱以為孟老師會殺人,所以用手表製造了循環,但是實際上是李娜會在今晚10點自殺,他想救她卻失敗了——所以他又開啟了今天的循環,然後他不知道的是,其實孟老師還想殺他,是這個意思嗎?”
陸崢用低沉有力、卻意外帶著安撫功效的聲音緩緩地確認,“如果我沒猜錯,李娜的自殺,也和孟老師有關,對嗎?”
“對。”時雨在陸崢的聲音裡平靜了下來。
“我相信你的話。”陸崢覺的剛剛在懷裡急促的呼吸聲一下子平穩了。
他看著時雨的眼睛:“那你知不知道,孟有道打算在什麼時候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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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燁凱覺的今天的一切似乎在往某種失控的方向發展。
他記得第一個周五,在和老師聊完畫展快10點看到論壇貼子的那一刻,他就意識到孟有道會殺人。
獻給盛夏的蟬鳴。
以及——
獻給盛夏的暗梅。
就像十年前盛夏的那個黑夜死去的師姐那般。
然而那一刻他什麼也做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