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姥,我長大了要賺好多錢給你。”
我看著烈火燃燒,我給了姥姥好多好多錢。
記得那時的姥姥頭上的銀絲還沒有如今這般多,臉色也不似如此蠟黃。她的眼睛好小看到我的時候總是彎成月牙,那件穿了很多年稍顯褪色的深色大衣口袋裡都是我愛吃的糖果,所以念念最喜歡姥姥了。
我記事起就一直和姥姥呆在一起,她大多數時候都是順著我,看著我,是慈愛的目光嗎還是憐憫?我不知道也不懂,我問她:“你為什麼總這樣盯著我?”姥姥笑而不答隻是揉揉我的腦袋,她很少提我父母的事情我也不問。
那天她接我放學,站在校門口。我其實看見姥姥了,她雖然已經六十多歲了但是腰板從來都是直的,頭顱抬的高高的,即便身上的衣物已經洗到褪色泛白,不戴如何飾品,看起來是那麼樸素,可又那麼典雅。
歲月的細紋蓋不住她的傲骨。
我知道的,姥姥說過她讀書的時候學過芭蕾。在那個年代能學芭蕾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也是特彆值得驕傲的事。她和姥爺也是那時候認識的,她跟團出去展演,姥爺剛剛好路過在下麵看,那一看便是一生。後來沒再學芭蕾家裡沒錢,沒學成。姥姥說這些話的時候一直是笑的,像是在說一件再平常不過的小事。
我在教室透過窗戶看著樓下校門口的姥姥,桌上滿是各種顏色的簽字筆寫下的汙言穢語,有些煩,我用書蓋住了,這樣就看不見了我心裡想。幾根粉筆砸到我的頭,我摸了一下紅腫的地方抬眼看去身邊幾個同學正在偷笑,算了沒意思我撿起來粉筆放在窗台依舊看著姥姥。
“相互舔舐過傷口的人,不應該更加親密嗎”我曾這樣問姥姥,姥姥聽到愣了一下,笑著摸了摸我的頭“念念已經開始思考這麼深奧的問題啦,真棒”她眉眼彎彎,摸著細軟烏黑的發絲開始給我唱童謠
那日的童謠我沒有聽進去,我隻在想她會不會摸到我頭上的紅包,會不會看到我臉頰旁的巴掌,會不會擔心我...可我什麼也沒說我隻是趴在姥姥腿上,因為我看見她泛紅的眼眶,她手上的皮膚早因年輕時的辛苦勞作而愈顯乾枯,偶有血管凸起的手背被黃褐色的老人斑覆蓋著,像是被廢棄多年的枯井。就是這樣的一隻手在微微顫抖。
姥姥很聰明的,怎麼會不知道呢。
她給我帶了根糖葫蘆,遞給我“念念,還是吃糖的小姑娘呢”邊說邊牽著我的手向家的地方走去,我一邊吃一邊反駁她“才不是呢,念念會長大的,變成大姑娘,給姥姥好多好多錢讓姥姥天天去跳舞。”姥姥應和著我,為了我拍掉身上的粉筆灰,說回家給我做西紅柿炒蛋吃。我大聲說著好開心的向前跑,回頭時卻看到了那個討厭的笑臉,她在用嘴型提醒我
“彆忘了,我在滑梯旁等你”
我的目光一下子就冷下來了,手裡的糖葫蘆似乎都不甜了,我遞給姥姥“姥姥你嘗嘗,這糖葫蘆兒不甜”,她接過去咬了一個細細嘗了嘗“甜的,念念再吃個試試”我點點頭,微偏下頭又咬了一口,不甜,但我沒再說。
“姥姥我不想上學了,我想出去掙錢。”
冬日裡好冷,我坐在小暖爐旁捂著手,看著一旁洗衣服姥姥,姥姥撇撇嘴說“念念鬨脾氣嫌冷不願意上學了?”她的手給冷水凍的紫紅紫紅的,可還在一個勁的搓,我想是衣服上被潑的臟墨水是洗不掉的,即使姥姥搓的再用力,她對我穿回來臟兮兮的衣物從來都不批評總是耐心的幫我洗,無論酷夏嚴冬。
“啊是,我不想上學了可以不上嗎?姥姥”姥姥不會答應的但是我還是想說,聽說彆人家裡都用空調,家裡暖呼呼的,我沒見過但是我想給姥姥買一個,她怕冷很怕冷的那種,即便是炎熱的夏日她的手也總是冰涼涼,到了冬日她的手更冰了,像是千年的寒冰。
“不可以的,念念,或許讀書不是唯一的出路,但讀書是最好的出路,知道嗎,如果想離開這個小縣城就一定要讀書考上大學離開這地方永遠不要回來。”
我點點頭“姥姥你不要再說了,快點洗完進來吧,天冷。”
她說的我何嘗不懂,我今年高二,是姥姥忘了,忘了我已經馬上要成年了不再是她的小姑娘。
姥姥是賣花的,但小小的院子種不下花,後山的花田是我那未曾謀麵的姥爺送給姥姥的定情信物,聽姥姥說那個笨蛋姥爺領她到茉莉花田時,臉紅的要命磕磕絆絆拿出一隻紅玫瑰問她願不願意做他戀人。四周白色清新淡雅的茉莉香氣四溢,手中火紅玫瑰抵不過心上人臉頰緋紅。她接過玫瑰,將手遞了過去“那就多多指教了!”那人急忙握住她的手,抱住了,誰知淚水和不要錢一樣向下掉
“阿清我還以為你不喜歡我呢,嗚嗚嗚阿清以後就是我夫人了,阿清是我夫人了!”
姥姥說這些話的時候拿起了桌上的相框,摸了又摸“真傻,真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