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殿之上,紀衡纖長五指落在龍椅扶手上,不輕不重地緩慢敲打著旁側。
“陛下,臣有事要奏。”
紀衡看他一眼,隨即抬手,示意其上前。
燕鬆清彎腰碎步上前,對紀衡行一禮,又偷偷瞄著眾臣,似是猶豫許久才開口道:
“陛下,就前工部侍郎自縊一案,昨夜大理寺已結案……”
紀衡聞言眉角微挑。
“哦?你若不提,朕都要忘記這事了。”
“朕沒記錯的話,愛卿與工部侍郎是遠戚吧?如今人已亡故,朕又何嘗不痛心。”
燕鬆清麵上勾起一絲傷感,道:
“家中小戚,何足掛齒,陛下莫要疾首才是……”
“若是小戚地下有靈,今日也該瞑目。”
紀衡挑眉,向前探了探身子。
燕鬆清繼續道:
“陛下,此事並非工部侍郎自縊,而是……而是人為。”
他說到後句漸漸沒了聲,紀衡卻是看著他笑了起來。
“燕愛卿直說便是,如此這般唯諾是覺得朕治理不方,怕說出來幕後之主報複不成?”紀衡緩緩起身,移步到台下。黑金龍袍全然落於地麵,儘顯君王之威。
燕鬆清將身子壓得更低了些,額角滲出細細冷汗。
殿中一片死寂。
唯有紀衡緩緩的腳步聲充斥在四周,他上前扶起燕鬆清,看著他笑道:
“害怕作甚,有朕在,誰敢報複你?”
燕鬆清不敢抬頭與紀衡對視,冷汗已滲透後背。他顫顫巍巍開口道:
“陛下,大理寺來人傳話,說…說謀害工部侍郎之人……是……是……”
紀衡眯眼。
“是宸王……宸王殿下。”
燕鬆清再不敢多說話,隻是一動不動等待身前人下一步動作。
紀衡一言不發,斂了笑意,放下扶著燕鬆清的手臂。
“燕鬆清,汙蔑皇室之人,你當知是何後果。”
燕鬆清頓時臉色煞白,連跌帶撞地慌忙跪了下去,將額頭重重磕在地麵上,聲音顫抖哀求道:
“臣所言句句屬實,還望陛下明鑒!”
磕頭聲接連不斷,直至地麵見血。
紀衡垂眸看他。
四周喧鬨聲響起,眾臣紛紛指三道四。項歡見狀隻得站出來,匆忙向紀衡行了一禮。
“陛下,燕大人身虛,實在禁不起如此對待。請陛下聽他所言,到時再處置也不遲。”
“朕何時要他磕頭了?”紀衡冷哼一聲,轉身道:“還不起來是想這樣死在朕眼前嗎?”
燕鬆清慌忙起身,口鼻中滿是殷紅血跡,又夾雜淚水,混雜液體滴落到衣上,儘顯狼狽。
“陛下…”他抽啜著,片刻緩過些許,語無倫次道:“臣絕不敢汙蔑殿下,隻是事實確是如此……”
紀衡未再聽他講話,而是轉頭看著站於眾臣之首的一人。
“雲廷,真是如此麼?”
再度陷入死寂。
眾臣不敢呼吸,燕鬆清更是在聽到這句後身形下意識搖晃。
所有人視線聚焦於那人身上,似一群野狼正對獵物蠢蠢欲動,又不敢上前。
紀雲廷聞言,倒是未有遲疑便站出一步,隨即向紀衡作揖行禮。
“陛下,臣不知。”
紀衡看了他一眼,又轉身背著手看著地麵。
燕鬆清已從啜泣狀態逐漸恢複,雙眸怒瞪紀雲廷片刻,才道:
“陛下,臣已令下人帶證人快馬加鞭,想來不過多時…便可一見分曉。”
紀衡輕輕挑眉,未言其他。
殿中隻聽他踱步的聲響,衣袍布料掠過地麵。
一刻。
紀衡停步。
眾臣紛紛似想探頭觀望,餘光瞟著前方。
“燕愛卿,莫不是在戲弄朕?”
有些冰冷的語氣傳出,燕鬆清不禁雙腿發軟。他一揮袖,直挺挺朝紀衡俯跪下來。
“陛下…定是出了何意外……臣所言無半分虛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