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真是陰魂不散啊。”柳殷低笑幾聲,小聲呢喃道。
喬廣生站在鳳光足浴店的牌子正下方,向上環視著整個鳳光足浴店。鳳光足浴店一共有五層,建造者沒有選擇奢華的西洋建築風,而是將整座樓設計成了中式小洋房的形式。乳白色的外牆壁結合淺紅屋瓦,每一層樓的外牆壁上麵都裝飾著星星點點的方形木框玻璃燈。“鳳光足浴店”五個字用了行楷的筆法,靜默地豎躺在鳳光足浴店中間。
每當夜晚來臨,玻璃燈便會被點亮,“鳳光足浴店”被點亮成柔和的藕荷色。乳白色牆壁與暗紅色尖樓頂在暖黃色燈光的映襯下儘顯中洋結合之美的嫵媚清新與多情。它就這樣鑲嵌在古早街的中心地段,活脫脫像是一條黑色真絲絲帶上的璀璨明珠。
柳殷還是站在朱紅色大門前,看著正在環視足浴店的喬廣生,神色暗淡,又點了一支煙。
“你背著我打工的這地方還真是不賴,聽說你都是老板了,”喬廣生收回四處環視的雙眼,笑著伸出手去,向柳殷四指攤開想要一根煙,“有我的一半吧。”
她右手的食指與中指夾著煙,看著麵前衣衫不整的喬廣生和喬廣生眼裡略帶乞求的神情,突然虛掩著嘴放聲大笑起來,她的身體配合著大笑聲猛烈顫動著,左手扶著門框邊。喬廣生看著麵前放聲大笑的女人,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伸出的手也漸漸放下來,他又眯起了眼。
柳殷站在台階上,看到喬廣生放下去的手,笑容慢慢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充滿戲謔又諷刺的眼神。
“喬廣生,你看看你,”柳殷吸了一大口煙,垂著眼簾身體微微前傾,直到她與喬廣生之間隻有一個手指的距離,稍微再近一些就要碰到喬廣生的嘴,她停了下來,張開眼睛,單挑著眉與喬廣生對視,吐出一大團煙霧。柳殷身上的香氣令喬廣生短暫地失神,隨後柳殷的聲音傳入耳畔,“你知道你像什麼嗎。”
“柳殷——”喬廣生忽地開口,但是他沒想好要說什麼,柳殷突然的靠近令他有些措手不及。他直挺挺地僵在原地,欲言又止,隻得等待著柳殷的後話。
“彆叫我的名字,”柳殷又往前彎了彎身子,直到他們兩人的臉頰隻有短短兩厘米的間隔,她在喬廣生耳邊輕哼了一聲,紅唇輕啟,“讓我覺得惡心。”
她緊接著將頭輕輕彆過,對著喬廣生的耳朵輕輕說道:“你就像那沒人要的哈巴狗。惡心人惡心的要命,但是自己又不知道自己惡心。你真是個垃圾。”
柳殷直起了身子,居高臨下看著雨中的喬廣生。
喬廣生雙手緊握成拳,手臂微微顫抖著,他緊咬著牙,眼底充血一般通紅,臉上爆出了一條又一條青筋。他沉默良久,像是皮球漏氣一樣放開了拳頭,臉上的青筋又重新隱匿到黑夜中。他笑了笑,無可奈何一般搖了搖頭,眼睛重新對上柳殷戲謔的眼神。
柳殷嘴角的笑意倏然消失,她從未見到過喬廣生這般神情。你我共同生活十載,這樣的落寞神情,我還真是第一次見。你也有今天。柳殷這樣想。
“喬廣生,喬大爺,看看你自己,真可笑,”柳殷尖著嗓子說道,“你可是從來不低頭的啊喬大爺。知道你為什麼現在混成這樣了嗎,報應!這就是報應!這是你的報應啊喬廣生!這都是你應得的!”柳殷聲調越來越高,劃破了古早街夜晚的寂靜,偶爾路過的行人向風光足浴店投來異樣的目光。
“柳殷,你罵什麼都行,我就是廢物,垃圾,我喬廣生不是人,隨便你說什麼,”他低垂著頭,一改往日強硬的語氣,“隻是你肚子裡這個孩子。”
語甫出,柳殷嘴角的笑意忽地隱匿起來,眼底的戲謔也陡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無儘的深邃與冰冷。她眼睛一眨不眨地狠狠盯著喬廣生,如同一隻多天未飽腹的獵豹,靜靜蟄伏著,盯著不遠處即將成為食物的一頭公山羊。
她眼裡好似藏著一把尖刀,下一秒就要衝破桎梏刺穿喬廣生的胸膛。
喬廣生垂著頭,遠處看他的頭顱和脖頸彎成了幾乎九十度,活脫脫像被人折斷了脖子。還是低啞的語氣。
“千萬不能生下來。”
豆大的雨滴開始朔朔地向地上砸,整個古早街都被籠罩在朦朧的大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