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會的功夫,崔得宜早已從最初的憤怒冷靜下來,如今她還要靠著他傳遞物件,他是沒收到信件也好,忘了也罷甚至是刻意置之不理,她都沒有理由去責怪他,反而在她尋到新的路子之前,還要細聲的哄著他。
這個認知讓崔得宜有些無力,突然又有些懷念曾經當初發起脾氣來不管不顧的自己,如今竟然覺得,如果她效仿曾經發火,反而會得不償失,他也未必會如往常一般哄著她慣著她,她不想把自己置於如此尷尬的境地。
“你們說的對,想必他是有事耽擱了,等後日春宴上,靈杉去來瑾那裡打聽一下便是。”崔得宜不願多做糾纏,反正也等了許多日子,也不差這一時半會。
好在這些日子崔得宜也並不是一無所獲,秋茗尋了人去馬場打探,自從三公主在此差點遇險後,陛下震怒,將此馬場裡裡外外檢查了一遍,最終得出是三公主自己馭馬不精造成的,但因為宮中的壓力,這個馬場也算是走到頭了,如今人跡罕至,馬場內的小廝們成日無所事事,秋茗出了些錢財,向他們打聽事情,皆無有隱瞞。
秋茗問的巧妙,隻說聽聞安樂伯府的小姐在此出了風頭,得了賞識,自己也想來此沾沾福氣,不知道當初是怎麼個情形。
小廝聽多了宮中的拷問,乍一聽有人來此求福,登時覺得臉上有光,忙事無巨細的闡述起來。
卻說當日原是三公主與含山公主賽馬,有很多公子小姐們也在場上陪同遊樂,原本安樂伯府的小姐本不欲上場,但不知為何後來又臨時上了馬,不多時便瞧見三公主的馬失了控製,後來便有了她救公主的情景,他們隻覺得是她時運到了,不然為何臨時改了主意。
但還有旁的人補充說,根本不是什麼伯府五小姐時運到了,是她身旁有高人指點,當初是她身邊的陪同力勸她上馬遊玩,才有了後來這麼一幕。
而當初的陪同,是王蘊。
如此來看,好似能將和親之事和賜婚關聯起來,莫不是王瑤覺得王蘊帶給了她好運,讓她得了公主賞識,所以賜婚的事落到了王蘊的頭上?
崔得宜剛想到這裡便自己給否認了,不說一個和親公主有多大的能力求來賜婚,單說王瑤那劣跡斑斑的品性,是斷不可能把好事留給她們家庶女的,王蘊帶給她的好運,她說不定都覺得是自己應得的,而不會感激王蘊分毫。
如此一來,又回到了最初的起點,此事依舊是沒有頭緒,但令崔得宜在意的是,此事竟然將李熙也牽連了進來,這還是第一次聽說她賽馬的事,三公主險些受傷,崔得宜不禁也有些擔心她。
“含山公主騎術精湛,想必不會有事,更何況前些日子姑娘您不是還見到公主了嗎,活蹦亂跳的不像有什麼事的樣子,姑娘您不必擔心。”秋茗總是細心些,瞧她目露憂色,忙撫慰她,防止她自己胡思亂想。
崔得宜仔細想想也是,這些日子也並未聽說李熙受傷的消息,所以想必是一切都好,但突然想起她,不免又想到了當初寶山寺還願的事,不知道為什麼崔得宜總覺得心裡不太踏實,但如今她大哥的事在前,她也不再細想,自己暗查久沒有出路,如今宴席在即,王蘊也會來,她便打算主動試探一番,看看能不能套出些什麼消息來。
宴席當天,崔得宜早早的便和她二姐崔得毓一起籌備了起來,崔得毓性子活,是個不愛管事的,本來籌備宴席的事落不到她頭上,但她朋友眾多,以她為名頭再合適不過,隻是準備工作就需要崔得宜與她一起上上心了。
好在黎都眾人心裡門清,崔家是不好招惹的,所以沒有一個人在席上鬨事徒增不快的,一派和諧,崔得宜她們也便省了很多心。
應邀前來的公子小姐們很多,大家心裡也或多或少的有些猜測,所以往常少見的王家庶女們露麵,她們也都預料到了,但此次她們出現還是引發了一個小小的波動。
王瑤近日忙著籌備和親事宜,所以並未露麵,以往都是她帶著自家庶女露麵,她們都畏畏縮縮的跟著她的身後,經常不怎麼引人注目。此次崔得毓懶得區分,直接給王家闔府小姐下了帖子,沒了王瑤的阻攔,此次還是她們第一次集體出動,一下子多了許多相對陌生的麵孔,想不引起旁人注意都難,關鍵這些庶女們,細細瞧去,一個賽一個的好看。
而當她們露麵時,崔得宜正在幫著崔得毓核查一會宴席的座位,此次宴席設為流觴曲水席,她此時正站在溪水源頭與一旁的管事小聲核對著,而王蘊等人從水窮處走來。她察覺到微小的騷動,一抬頭,便見日光照著溪流,光灑在來人的裙擺上,明明是最簡單不過的顏色,平白填了一縷金光,而來人麵若桃花,沒有表情的時候,瞧上還有些清冷,不經意間目光同她對上,頷首一笑,遙遙見禮。
崔得毓不知道什麼時候到了她的身邊來,將來人的笑儘收眼底,不禁嘖了一聲,語氣也生冷至極的說:“她就是王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