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彆墅的大門被嘭地推開,一道身影跌跌撞撞地闖進來。
他的周身彌漫著濃濃的酒氣,臉頰紅暈,背後出了一層薄汗,汗水浸濕了淺灰色的襯衣。這是剛參與完季晨接風洗塵宴會的沈卿禮。
一晚上的宴會他都魂不守舍,明明見到了許久未見的季晨,腦海裡卻留影儀般反複回放著出門前宋謹戈漠然應是的模樣。
如此下來,不知不覺喝下的酒似乎也超過了平時的界限。
“宋謹戈...謹戈...”他不自覺輕聲呢喃,聲音中摻雜著幾分委屈,像迷途的孩子找不到回家的路。
憑著僅剩的一絲清明,他踉踉蹌蹌地往廚房走去。
往常在他不得不參與的應酬之後,宋謹戈總會在廚房準備一碗醒酒湯,還有一些墊肚子的美食。
隨著廚房門被推開,空蕩蕩的灶台映入他的眼簾——哪有什麼醒酒湯的影子。
明明沒有醒酒湯,他卻像挨了一悶棍,一下子清醒了幾分。
懷著某種他不願承認的難過,沈卿禮重新找了一遍廚房,不僅沒有醒酒湯,連下午為他做好的牛排也不見了蹤影。
他的眼睛泛紅,仿佛被扼住喉嚨般喘不上氣,他不得不彎下腰大口呼吸,一種從下午起就存在了的隱隱的不安像潮水般漫上心頭。
「去找宋謹戈問清楚...說不定他隻是忘了...」這個念頭支撐著他重新站直身子,緩慢且堅定地往二樓走去。
他想打開主臥的門,但按下門把手後卻感受到一股巨大的阻力——門是鎖上的。
門是宋謹戈鎖的。
以往沈卿禮醉酒後,總喜歡纏著他睡,隻是明明前一天晚上還對他百般依戀,第二天早上卻總是翻臉不認人。
現在宋謹戈不想再跟沈卿禮有過多的糾葛了,因此鎖門對彼此都好。
聽到房門被推響的聲音,宋謹戈短暫地從睡夢中掙脫出來。
還沒等他有什麼動作,躺在他床邊的大黃突然齜著牙衝向門口,開始大聲吠叫。
狗叫聲在深夜裡顯得格外刺耳。
不止宋謹戈嚇了一跳,門外的人也嚇了一跳。
“乖,彆叫了,我們睡覺。”
宋謹戈一把把大黃撈進懷裡,安撫似的揉揉它的腦袋。
仿佛聽懂了他的話般,大黃小聲嗚嗚一聲,停止嚎叫,把頭埋進宋謹戈的臂彎處,聽話地閉上眼睛。
宋謹戈也閉上眼睛,拉上被子,不打算再管門外人的舉動,重新進入夢鄉。
門外的沈卿禮在狗叫聲停止後卻遲遲沒有等來開門的宋謹戈。
憑借著尚且混沌的大腦,他終於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是宋謹戈不願開門。
他被拒之門外了。
這個念頭升起後,他最開始是憤怒,想提起宋謹戈的衣領大聲質問,但隨即,一股難言惶恐湧上心頭,這惶恐讓他眼前發黑。
與之同時產生的,還有一種莫名的委屈。以往那條狗都不被允許進入主臥的,但現在,它不僅能進去,還能躺在宋謹戈身邊。
仿佛終於力竭一般,他的身形沿著門滑落,有些狼狽地跌坐在地上。
或許這個時候,他應該好好睡一覺。等到明天早上,一切都會好起來,他也會有解決的方法。
就算宋謹戈生氣了,但他也一定能把他哄回來。
但看了眼明明近在咫尺的次臥,沈卿禮卻莫名不想過去。
最終,他隻是默默地蜷縮在主臥的門前,用後背緊緊抵住房門,昏昏沉沉陷入睡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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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當第一縷陽光劃開層疊的雲,為萬物鍍上一層金光時,宋謹戈就拉開了門。
他起得很早,就是為了儘可能不撞上沈卿禮。
誰料一開門就看見了蜷縮在門口陷入沉睡的沈卿禮。
“......”這人不會在門口睡了一晚上吧。
感受到門被拉開後投射在他身上的陰影,沈卿禮竭力睜開眼睛,最開始他還沒有反應過來,眼底帶著深深地疲憊和朦朧睡意,直到看到宋謹戈,他的眼睛倏地瞪大。
似乎是因為在地板上睡了半宿,他的身子有些不自然的僵硬,站起身時微微踉蹌了一下,似乎即將摔倒。
宋謹戈沒有扶他,非但沒有扶,反而微微後退一步,最後是沈卿禮自己扶著門把手勉強站穩。
“昨天晚上你為什麼不給我不開門?”他的語氣不自覺帶上了幾分質問,還摻雜著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的委屈。
“我以為你會去次臥的。”宋謹戈平靜的聲音像一桶冰水,一下澆滅了他的怒火。
“我...”他的嘴唇囁嚅一下,卻找不到辯解的話。
是了,平時他很少與宋謹戈同睡,往往都是他們一人一間房,是他把邊界劃分的無比清晰。
看到他哽住,宋謹戈也不咄咄逼人。他平靜地繞過沈卿禮準備往外走,但沈卿禮卻一眼看見了他身後的行李箱,還有右手牽著的阿黃。
“你要出差嗎?”他努力放緩聲音,“今天不是說好幫你過生日嗎?”
“不用了,我的生日已經過去了。”宋謹戈平淡開口,“不是出差,是搬出去。”
“為什麼突然要搬出去!?”沈卿禮的聲音不自覺拔高。語畢,他又想到什麼一般,突然減弱,“你生氣了嗎?是不是因為我昨晚沒陪你過生日,對不起,我向你道歉。”
沈卿禮的姿態很少放的這麼低,或許是心虛吧。宋謹戈自嘲地想著。
“你去接季晨了吧?沈卿禮,你沒必要騙我的,大可以直接告訴我,我不會攔你的。”
聽到宋謹戈的話,沈卿禮一下呆住,麵色一下子變得慘白,他好半晌才重新找回自己的聲音。
沈卿禮顫抖著聲音道歉,“對...對不起,我隻是去接了一下他,之後的聚會也是一群人一起去的,我什麼都沒有做,他剛回國,人生地不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