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場休息室內，楊穆言眸底閃過點點碎碎的流光，喉嚨悶出一聲輕笑。

他彎眉注視著手機，絲毫沒意識到身旁目光中隱含的探尋之意。

“傻樂什麼呢？”宋睿猛地拍他肩膀。

楊穆言這才收起表情，感受到漸漸從耳根後傳來的熱度：“嗯？明顯嗎？”

宋睿說：“哥們兒，不能再明顯了。”

副導演站在休息室門口招手示意：“穆言，到你那場戲了。”

楊穆言利落起身，迅速在手機打下最後一句話。

「今天準備做什麼？」

隨後順勢將手機扔給宋睿，“替我回下。”

老宋麵對這突如其來的托付，未免有些局促：“我……我說點什麼啊？”

“當初你追嫂子的時候怎麼聊的，現在就怎麼聊。”

老宋滿臉雲裡霧裡，轉而低頭看向對話框，根本不知道對麵是何方神聖。

手機突然震動。

「修手機。看房子。」

宋睿猶豫了半晌，回了句「所以你是乾維修的？還是中介？」

……

“還好，差一點就傷到內屏了，美女，這次你運氣不錯！”老師傅推推鼻梁上的鏡框，“搞定，付我三百就行！”

“老板，咱們都這麼熟了，這次算我便宜點吧……”

這已經是周懿今年第三次光顧這家維修店了，修手機的錢前前後後加起來，已經足夠買一部全新的。

“我說美女，還要怎麼便宜，我這都沒多收你的。”

她也不好意思再多說什麼，癟了癟嘴，硬著頭皮掃了碼。

本就剛從學校畢業沒什麼積蓄，每月扣去日常通勤吃飯，那點少得可憐的實習工資也剩不到手裡多少。

剛從維修店出來，周懿就接到了中介的電話。

“周小姐，我在水木嘉苑門口了，您快到了嗎？”

“您稍等，我離得不遠，五分鐘就到。”

這是槐安市中心位置的一處老小區，年年聽說要拆遷，卻年年不見動工。

不過好在離公司不遠，每天通勤隻要步行15分鐘的路程。

“這房子老是老了點，不過價格也真實在啊！”中介如數家珍般娓娓道來。

的確，家具齊全，所有的陳列也好像剛剛被房主更換過，絲毫沒留下上個租客住過的痕跡，1600的價格確實已經很劃算了。

周懿衡量片刻：“行，那您看我趁周末這兩天就搬進來，方便嗎？”

“沒問題啊！周小姐您看，這三個月房租連帶上押金一共是6400，如果確定下來——”

“這麼多！？”周懿愕然，反應半晌，又突然想起什麼似的。

“抱歉，我忘了是押一付三，但是……我手頭上一下子拿不出這麼多，您看能不能跟房東商量一下，押一付一啊……”

見中介一臉難為情，周懿又補充道：“實在不行，押一付二呢？”

這幾乎已經是周懿存款能承受的極限了。

好在房東不是個太苛刻的人，中介與房東協商一番後，周懿咬著後槽牙，把房租打到了對方賬戶上。

周懿看著所剩無幾的餘額，心情如墜冰窖。但又同時泛起一絲欣慰，自己終於有了新的住處。

隨著導演一聲“——卡！過！”，楊穆言也順利殺了青。

楊穆言在這部《薪火》中扮演了一個為了給年邁父親治病負債累累的車行修理工。

本來導演還擔心他過於完美的外形容易讓觀眾跳戲，畢竟是現實主義題材電影，沒想到楊穆言的表現十分出色，完成度很高。戲裡他全然沒有偶像包袱，專注於角色本身，把那種身處絕望的辛酸和苦楚表現得淋漓儘致。

這場殺青戲，他在南渝37度的高溫下，趴在車底將近一天，拍得十分辛苦。

他從換衣間換好便服出來準備去參加殺青宴，幾乎是第一時間忙不迭的跑向宋睿，“手機。”

接過手機楊穆言頭也沒抬：“你幫我回了嗎？”

說著，他打開對話框，兩人的對話停留在那句格格不入的，「所以你是乾維修的？還是中介？」

嘴角輕微抽搐，又歪頭看向旁邊的宋睿，嗔怒的眼神中帶著些無奈，“老宋，你就是這樣娶的媳婦兒？”

“可不是嗎，我媳婦兒——”老宋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等會兒？媳婦兒？楊穆言，你小子可彆告訴我你在跟這姑娘談戀愛。”

“沒有。”

他麵無表情地回應。

又吊兒郎當的走到鏡子前，拿濕毛巾蹭掉臉上的汙痕。

“但我打算追她。”

宋睿：？？？？？？

周懿從便利店拎了兩桶泡麵出來，要想靠餘額裡僅剩的那點錢撐到月底，泡麵無疑是最經濟實惠的選擇。

「找到合適的了？」楊穆言在對話框裡重新挑起了話題。

「找到了。」

「租在了哪裡？」

「水木嘉苑。離我們公司挺近的。」

她進了電梯，信號從滿格變成了一格。她原本以為對話就這樣結束了，可一出電梯那邊偏偏又發來消息。

「嗯。對槐安不太了解。」

「你不是槐安人？」

周懿沒有熄滅屏幕，順手把手機擱在廚房島台上，撕開泡麵外層的塑料包裝。

「不是。出差路過。」

周懿想起他朋友圈那些風景照下帶的定位信息，確實是去過很多地方的樣子。

「槐安好玩嗎？」楊穆言接著問道，像是想從她口中探尋到些她生活的細碎。

周懿望向窗外漸漸浮起的夜色，透過這輕霧朦朧，她忽地想起剛來槐安的那年。

明明是她研究生入學報道，彭放比她還忙活，替她跑前跑後安頓好一切。

槐安這座城市，說小不小，高樓林立霓虹閃爍，像這樣華燈初上的夜晚，整座城市都透露著繁華。

可槐安說大也不大，對周懿而言，在槐安這三年，這座城市小得仿佛隻能裝下她和彭放兩個人。

「我也不是本地的。」

她想，她本就不屬於這座城市。

「那你老家是哪？」

周懿一五一十的答，「念都。」

這兩個字映入楊穆言的眼睛時，他的目光突然變得柔和起來，就像是得到了令自己十分滿意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