皓月當空，沈恪攬著樹乾，眺望遠方。

自昨夜的應對策略起效、無人死亡後，今夜的繞穀村愈發平靜，角號一次都沒有被吹響。算算時間，今夜大抵也會平安度過。

但沈恪總覺得哪裡不太對。

昨晚的男鬼偽裝成阿德媽，明顯是想轉移眾人視線，夏木喬那邊準備一邊保村民，一邊找線索。但所謂做賊易防賊難，長期僵持對活人不利，更何況他那支巡邏隊說到底也就是一群普通人，連一隻鬼都沒捉住。

考慮到村民的安全，沈恪決定速戰速決，這才抽回吳全和桑沃，準備將今晚鬨事的鬼通通砍掉。

隻是沒想到，今晚根本一絲動靜也無。

桑沃若立在稍矮一些的樹梢上，抱怨：“這村子的陰氣也太重了，還亂，一個村子的氣比S市的鬨市區還難看。”

修行人眼中的世界更為多彩和流動，萬事萬物除了常人能看到的形貌色彩，還會有一層氣。而繞穀村看似普通，在修行者眼中卻像聚攏著一團烏雲，是實實在在的人間鬼域，而在其間生活的村民，陰陽之氣早已混亂。所以，在外界一眼就可辨認的鬼氣，在這裡仿佛大海撈針。

吳全也被混亂的氣息限製了視野，雖然也暗罵這個鬼環境，但擔心桑沃若挨罵，趕緊打圓場：“所以我們才來這裡試煉嘛，小師叔肯定……”

“我也分不清。”沈恪難得沒接吳全的吹捧，微微皺眉道：“還是不太對，走，我們靠近看看。”

話畢，三人躍下瞭望點，向村中奔去。

數分鐘後，三人合圍著一處聚集點，各自選了位置附耳細聽。

吳全率先彙報：“沒有動靜。”

桑沃若緊隨其後：“我也沒聽見聲，呼吸聲也沒有。”

沈恪也沒聽見。

繞穀村鬼域向來以自治為主，他本不想現身人前，但假如真像自己猜測的那樣，就顧不了那麼多了。

吱呀吱呀——

老舊木門被緩慢推開，光是門沒鎖這件事已經讓三人心中一沉，隨即滿屋的血腥味就證實了前一秒的猜測。

無需吩咐，吳全和桑沃若分彆去各房間搜索，數分鐘後回到門口彙報。

沒有活口。

也沒有暴力進屋的痕跡。

所以，是被誘騙著開門了嗎？

沈恪沉著臉發號施令：“走，把所有集中點都看一遍。”

說罷，他吹起一隻普通人聽不見的銅哨，通知夏木喬。

顧米頂著黑眼圈癱坐在小洋樓的飯廳裡，連續多日的日夜顛倒，另他這種資深熬夜黨都有些熬不住。

馬曉芳在灶邊燒著早飯，兩位老人端端正正坐著，巡邏歸來的夏成則抱著美琪，聽她念叨“便秘就是拉不出粑粑”的新學知識。

聽完夏成的講述，顧米精神上已經不困了，身體卻還跟不上，隻能懶洋洋地問：“那到底有多少集中點被襲擊了？”

夏成心不在焉地安撫著美琪，語氣裡有著做夢般的飄乎感：“四個集中點，屋裡頭死了二十二個人，還有九個人不見了。”

啪嗒一聲，馬曉芳的鍋鏟沒拿穩，掉進鍋裡，湯水四濺，燙得她猛吸了口氣。

“沒事沒事！”感受到眾人望過來的視線，馬曉芳趕緊擺手，然後猶豫著問道：“是大牛害的那些人乾的嗎？”

前夜捉到男鬼的事情，夏成已經聽顧米說了，但對於村子其他人，一切都還在保密中，他也隻能回答：“大巫沒說，我也不知道。”

馬曉芳用筷子撈起鍋鏟，沒再說話。

顧米看著夏成模樣，知兄弟不好受，他自己也很是震驚——死傷這麼多人，這在外麵是要上頭條的大事，在這裡卻像悶在泡菜壇子裡似的，任村中人自己折騰、發酵，山外的人根本毫無所覺。

顧米忍耐著身體的不舒服，艱難地陪兄弟動腦筋：“鬼是怎麼進屋的呢？難道它們能力增強，會穿牆術了？”

這點巡邏隊內部也討論過，夏成說了初步結論：“大家都覺得是增強了，穿牆、蠱惑人心、製造幻覺，都有可能。但這幾樣的共同問題是，為什麼隻襲擊了四個點？畢竟我們到淩晨四點多才發現。”

夏成的語氣裡有著自責，那麼長的時間，都沒有一支巡邏隊發現。他們甚至還在路邊休息，慶幸於當晚的平靜，並沒有意識到，那麼多鄉親已經無聲無息死去。

反之，從鬼的角度來說，昨晚村子裡沒有防備，它們有充足的時間多襲擊幾個集中點，但它們沒有。而從夏繼來開始死了五個人，其中一鬼已被捉住，剩餘四隻鬼，對應四個集中點，這恐怕不是巧合。

顧米又想到個電影橋段：“有沒有可能是鬼上身？”

夏成再次否定：“大家七點天不黑就都進屋了，如果要上身，還是得先會穿牆。”

問題又繞回去了，顧米索性放棄，隻盼著吃完早飯，趕緊回去補覺。

顧米一覺睡到鬨鈴響，下午四點的陽光已經溫柔了很多，夏成不在屋裡，應該是巡邏隊有安排。他起床處理完兩個單身漢的臟衣服，還沒等到更新的守夜通知，才準備往小洋樓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