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有了那種體會:普通人真的很脆弱啊。
他已經很久沒有碰到單純的流鼻血了。如果修行者鼻竅流血,一般都是在治療鼻骨骨折、氣血逆行之類的毛病時,一並治的。但這也說明,普通人的世界,真的比修行世界安全得多。
可是明明那麼脆弱,卻又那麼生機勃勃,總想要摻和進各種事情裡。
旁邊,顧米享受完保姆級彆的止血服務,正覺得氣氛溫馨宜人,卻發現沈恪不說話了。他扭過頭正要去看,卻被一隻大手扶住了腦袋。
“動作慢點。”沈恪有點無奈。不知為什麼,他總覺得顧米如果歪頭看見自己,可能止血工作又要重來一遍。
顧米很聽勸,順著手掌的力道坐正回去,才想了個話題打破沉默:“沈恪,我發現我都不太清楚你的事情唉……”
自己這邊,除了家長沒見過,基本已經被沈恪知道了個底朝天了;反過來,沈恪的世界自己從未踏足過,所以也什麼都不知道。
沈恪似乎也意識到了這種不對等,想著顧米是傷員,合該滿足一下,便問:“想聽什麼?”
“真的可以說嘛?”顧米立刻激動了。他拚命克製,還是問了一連串好奇許久的問題:“沈恪,你們門派是什麼樣的?你怎麼就當上小師叔了?你是那種修行世家嗎?”
“一個個來……”沈恪笑笑。顧米不客氣的樣子,和他預料的一模一樣。
“我的門派叫天青派,這個你已經知道了。不是什麼很有來頭的大門派,隻是道傳的眾多分支之一。我們門派雖然立派在西南,但近幾代掌門都支持入世修行,所以現在在華東的活動更多。我常呆的S市分部,看上去就像家普通公司,你看了肯定會失望。”
“至於我嘛……我是個孤兒,不過看天賦,祖上確實可能有人修行,但也有可能是我呆的福利院風水好。我記得大概是三四歲吧,反正是剛有記憶的時候,有人來院裡挑人,可能發現資質好的苗子多,全院的小孩就被一群搞邪|教的神經病一鍋端了。”
“一鍋端?”顧米聽得緊張,忍不住去握沈恪的手。
“嗯,也不知道有沒有正規手續,反正一輛大巴車拖到深山老林裡,天天被逼著煉體、修功法,還搞末位淘汰那一套……然後等到我10歲的時候,就被來清剿的天青派救了。”
這了了數語中,似乎藏了非常殘酷的往事,顧米有點不敢問,隻能往後聊:“那後來呢?直接就被你師父收徒了?”
沈恪也很久沒想以前的事情了,現在想來還是頗覺好笑和諷刺:“差不多。誰能想到我呆了好幾年的邪|教,基本功裡卻有實打實的正派功法,再加上我們修煉不好真的會要命,我進天青派的時候可謂大殺四方,還挺風光的。”
可能是沈恪的語氣並無高興,顧米一下子想差了:“你是說,隻是表麵風光嗎?有人欺負你?”
沈恪回捏了一下顧米的手:“彆瞎想,天青派對我很好。師父也好,師兄也好。”
一群大老爺們,也不是說對個半大小子能照顧得多細致,隻是大家都是抱著善意的好人,都是在普通人世界呆過的正常人,都把人當人,這就足夠了。
沈恪隻笑笑解釋:“我隻是有點後悔,當時太得瑟了,弄得現在門派裡有什麼事,都愛推給我。而且我們門派講究取之予之,入世修行都是無償勞動,回去報銷也很麻煩……”
顧米一下想起了上次的公交車出行,忍不住抿起嘴,偷樂。
沈恪當然察覺到了,偏過頭看顧米,突然問:“鼻子還難受嗎?”
“不,不難受了。”毫無心理準備,顧米自然隻能老實回答。
沈恪滿意宣布:“那好,睡覺!”
啪,下一秒屋內全黑,顧米雖有點意猶未儘,還是滿心歡樂地縮回被子裡,乖乖閉了眼。
另一邊,A大寢室內,高禮心神不寧過了一夜。
昨晚謝宇哲他們三個遲遲未歸,他的心中就隱隱不安,發了消息去問,還好有收到回複,說是要在外麵通宵了。
高禮並不失落,反而鬆口氣——雖然三人的出生日期下午才剛給出去,理論上公司那邊不會立即出手,但他就怕萬一。怕到,即使收到了謝宇哲的回複,他晚上還是恍惚做了幾個惡夢。
早上醒來的時候,他還茫然想:張老師處理那些學生時,會像自己一樣心驚嗎?還是說,隻要經曆得多,他也能永遠冷靜自持。
說曹操,曹操到。
專門通訊的電話響了。高禮一慌神,立即接了,然後才後怕——萬一謝宇哲幾個突然回來,自己怎麼解釋。
但那邊的聲音已經響起,不容他分心。
電話裡,張老師道:“昨晚警察去查詹長紅了,沒出紕漏。既然問題解決了,有件事緊急,你得儘快辦一下。”